第二十五章 他是妖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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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凌恪回来之前,辛涣想了很多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怎样不引起怀疑地看到留影纹器和鹖羽。 但现在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无法形容此时站在面前的凌恪,如果没有亲眼见到,就不能理解这种感受。 他看起来和离开时没有任何变化,不管是步伐还是神态,眼神也很清明,没有一条血丝。 朝辛涣点了下头,他说:“可以回城了。” 辛涣这才从愣怔中醒神,两人行动都很迅速,不到一刻钟就踏上了回去的路途。 真的没有变化吗? 他刻意落后了半步,看到凌恪的衣领有些软塌,是长时间被雪水浸润所以不再挺立,几缕发丝脱离发束,随风飞舞时多了几分散漫不羁,衣摆和袖口残留有土渍,墨色布料上晕开的湿痕分不出血水还是雪水,抑或都有。一双手却很干净。 也许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很多血裔都不拘小节,但恰好凌恪是个整洁严谨的人,如果他清洗过手掌,一定不会注意不到衣袖。 这些细节藏得也很隐蔽,但恰好辛涣是个善于观察的人。 他虽然很少显露感情,但其实很重情。 回荥城最快需要三天,辛涣知道这三天是索要证据的最好机会,一旦分别就再难拿到。 但管他的。 军士失踪的真相对他来说不是必须,重要的是荥城的对策以及对剧情的影响,他看得出来的东西凌恪一定也看得出来,甚至看得更透彻,不如相信凌恪。 两日后回到望城,入目又是热闹繁华,在雪山待得太久,一下子看到这么多人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从城关到客舟停泊台要穿过好几条大街,辛涣一进去就感受到了拥堵。路虽然不窄,但两边摊贩就占了一半,不时有马车驶过,又占了一半的一半。 两人和其他行人挤在剩余的道路上,前后走很容易走散,只能并排紧紧挨在一起。 辛涣偷偷觑看凌恪,担心这位城主不习惯推搡吵嚷的市井,好在他的神情十分泰然。 凌恪走在里侧,所以路旁摊贩也会顺带进入辛涣的视线,他忽然一愣,那个人有点眼熟。 顺着人潮又走了两步,辛涣猛地想了起来,他抓住凌恪:“等下,我们去刚才的地方看看。” 凌恪还没来得及表态,就被辛涣拉着往回走,两人停在一处摊贩前,比起旁边的琳琅满目,这里空荡得简直有点寒碜,只有一张写满字的纸张和木牌。 木牌上的字倒是十分醒目——“卖身寻妹”。 辛涣:“……” 纸上估计写的也是些卖惨的话,他略过摊位,向摊主问道:“贝煦?” 摊主惊道:“你认识我?” 凌恪正在低头看字,闻言也抬头看向他们。 “不认识。”辛涣摇头否认,“但我们之前在银狐盟的委托楼见过一面,你当时和一名女子在一起,你们走散了?” 贝煦恍然大悟状:“原来是你。” 话锋一转又道:“我还是没想起来,不过我们确实去过银狐盟,你说的应该是真的。” 辛涣:“……” 贝煦道:“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辛涣又摇头:“不知道,我后来就离开了望城,一直和他在一起,今天才回来。” 他指了指凌恪。 “这样啊。”贝煦目光顺势转到凌恪身上,然后突然定住。 难道他们又认识?辛涣一惊,立即转头看向凌恪,不像啊。 只听贝煦惊喜道:“这位俊哥儿,我卖身给你怎么样?你就是完美符合条件的人。” 他话才说半句辛涣就拦在了凌恪身前,神情警惕,听完又有点疑惑:“条件?” “是啊。”贝煦嘴上答着他的话,眼神还是不住地往凌恪身上瞟。 辛涣仔细看纸上的内容,哪里有卖惨,写的全是买主要外貌如何、身材如何之类,要求还真够高,难怪贝煦长得也不差,卖身摊前却如此冷清。 他瞬间黑脸,回绝道:“不必了,他也不知道你妹妹的下落。” 辛涣拉着凌恪转头就走,心想自己真是脑子有病才特地过来。 凌恪倒没什么异议,本来就跟他没什么关系,莫名牵扯到自己而已。 走出一段距离辛涣仍旧愤然:“我看他也不必加上后两个字,这人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说话还真欠揍。” 凌恪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纠正了一点:“他是妖修。” “妖修又怎样,他刚才的行为已经构成言语性骚……妖修?” 凌恪点头:“而且是妖盟妖修。” 他还有一个猜测,贝煦很可能是妖族的某位少主。 妖盟仿照血裔建了妖军,大多数妖修都隶属妖军,不可能通过征信制的审查进入城内,但少主这个身份非常特殊。 纹学降低了修炼门槛,血裔越来越多,但妖兽仍大多沿习古修之法,又因寿命漫长实力增长缓慢,为了对抗人族,妖族也在不断求进。 氏族时期,每座山林都是妖兽栖身之地,属于人族禁地,城池之间大多闭塞,想要互通只能修建官道,每条官道都由无数人命填成。 教派兴起后,城池不断扩建连通,妖族被驱赶至北境,存亡危在旦夕,妖盟成立并站了出来,通过献祭生造了四名九纹妖兽,被尊称为古妖。 三大教派明面上的九纹血裔都只有教祖一人,若不联合不可能彻底剿灭妖族,后来人族因内部矛盾放弃了征伐,各方约定上层战力不得出手,妖族占据北境的局面就持续至今。 生造的古妖寿命比正常的九纹血裔还要短上许多,于是妖族想了另一个办法,传承。 古妖寿尽后会主动留下力量让他人继承,继承者由古妖亲自挑选培养,就是妖盟少主。 少主这个身份说尊贵也尊贵,说不尊贵也不尊贵。他们的确能得到妖盟资源的倾斜,有一飞冲天的机会。但有些古妖挑选的继承者成百上千,养蛊似的让他们互相争斗,于是就会有成百上千个少主…… 古妖坐镇妖族,按照约定不可出手,因而妖盟少主同样不能插手战事。 不过凌恪判断得出,贝煦就算不是最终的继承者,也应该颇受妖盟重视。 “你怎么看出来的?” “打过交道。”凌恪简短道,他不打算解释妖盟的复杂情况。 辛涣没再追问,他其实并非真心想问这个问题,而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惊骇。 原来是妖修,这就解答了与阮扬灵相似的那种特殊气质从何而来,贝煦很可能是古妖继承者之一。 那名女子,他口中走散的妹妹,应该也是同样的身份,辛涣想到了一妖,习煌。 难道古妖精血已经出世,叶琅和习煌进入遗迹开始争夺了?辛涣很想再去问问贝煦妹妹的名字,但他刚把凌恪拉走。 他也很想拿出卫星一号查看叶琅的方位,但现在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贝煦和习煌在望城走散,遗迹的位置或许离得不远,叶琅也应该在那里。 剧情再一次提前,辛涣没想到去了一趟雪山,竟然错过了这件事,难道引开自己就是脑书的目的? 辛涣思虑良久,决心不回主城。 他必须去验证那名女妖是不是习煌,就算晚了一步,也并非束手无策,等习煌和叶琅离开遗迹,他可以尝试与二人交涉。 只是这样一来,他看了眼凌恪,心中生出几分不舍的情绪,原本以为还有一天相处,转眼却马上要道别了。 他还抓着凌恪的手腕,顺势下滑,握住了手,感受到一点挣扎的力道,辛涣连道:“别动,这条街人更多了,我们不要也走散。” 为了让这话不显得太假,辛涣主动上前开拓起道路,牵着凌恪突围人群。 越靠近停泊台,来往的人就越少。 这时候已用不着担心走散,但辛涣更加不想放手,凌恪抽了一下没抽出来,也没有再尝试,他们挨得很近,袖口能遮住交握的双手。 其实遮不住也没有什么,望城民风淳朴,辛涣才看到一对爱侣相拥着走过,除了身前亲密挽着,身后一条尾巴也不断在另一人腰臀上勾勾搭搭。 啧,比他们可大胆多了。 不过,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他不想深思,凌恪的手掌干燥有力,不算厚实,覆在手背的手指能清晰感受到筋脉的轻微跳动。 胸口挤占了另一种怪异的情绪,这种情绪仿佛能应和呼吸的频率,呼气的时候饱胀得几乎感受不到心跳,吸气时又很放松。 辛涣也没有探究,他应该是喜欢的,正好,不必去想分别如何。 暮风款款,停泊台冷硬的线条也被柔化。 两人停在支撑石台的巨大立柱下,几乎同时放手,同时开口。 “你……” “你……” 辛涣快速反应过来:“你先说。” “嗯,”凌恪道:“你先乘客舟回去,我还有一些要事需留在望城。” 辛涣的嘴慢慢张大,又慢慢合上,凝固成了一尊雕像。 “怎么了?” “真、真是好巧,我也要留、留在望城。” 这是雕像与雕像的僵硬对视。 漫长如三秋的几个呼吸过去了。 凌恪率先板起脸往回走,辛涣紧紧跟上,两人一左一右中间隔开了巨大的空隙。 空隙的名字叫做尴尬。 所以他们互相以为对方要回去,陪着走到最后的地方才提出告别,结果发现都不回去。 一腔缱绻细腻愁思喂了狗。 相比之下,辛涣的脸皮要稍稍厚些。 “你现在去哪儿?” “军营。” 辛涣大抵能想到他要做什么,就是不知道要待多久,于是问了凌恪。 “不一定。”可能说完自己也觉得和没说一样,又补了一句:“不会太短。” 辛涣道:“我应该也要待一段时间,应该会住在客舍。” “嗯。” 气氛终于正常了一些,辛涣又趁机提出:“要是有事我能不能联系你?” 凌恪思考了一阵,同意了。 辛涣明知故问:“我上次给你的纹螺带着吗?” 凌恪报出一串代号。 “这是你的传讯代号?”辛涣想不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 “是军部部尉赵羽,如果有重要的事,他会转告给我。” 辛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