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报应式穿书

    “少爷，醒醒！快醒醒啊！再睡就来不及了！”

    大清早他妈的谁家电视开那么大声，这声音都快响到耳边了，辛成涣翻了个身，拉起被子捂住耳朵。

    身形娇小的侍女阿婵跺了跺脚，撸起袖子抓住被褥一掀——

    辛成涣腾地从床上弹起，迅速伸手挡住要害，他还记得昨晚是裸睡：“喂喂喂喂喂，你脑子有……你是谁？”

    他一只单身狗不是一直一个人住吗？

    这个掀被子的小女孩儿哪里冒出来的？

    辛成涣觉得自己似乎清醒了，又似乎还在做梦。

    “少爷别闹了，我服侍您更衣，学宫辰时到午时开放入学，再晚您可就赶不上了。”

    小女孩语速飞快，噼里啪啦一顿说，每个字辛成涣都听懂了，连起来却无法理解。趁着这当口他迅速做了观察，先是庆幸地发现自己并非全裸，而是穿着件丝软长袍，四周陈设有点类似电视里的古装剧，布置却明显精细得多。

    但这不是他的衣服，也不是他的跃层小公寓。

    “我果然是在做梦？”辛成涣恍恍惚惚。

    “少爷，您还迷糊着呢！”阿婵急得又开始跺脚，上前伸手就要扯他的袍子。

    “住手！”辛成涣吓了一跳，灵活地向后躲开，男女有别，虽然对方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但自己是个发育完全的成年男性，他又没有恋童癖。

    阿婵被他凶退，瘪了瘪嘴道：“那少爷您自己来，阿婵给您准备梳洗。”

    见她转身走了，辛成涣短暂松了口气，他一边更换衣物，一边思考，或许自己真的以一个陌生身份来到了一处陌生地界，当务之急，是要……

    他顿住了，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裤腰卡在大腿上，辛成涣盯着自己比原来缩小了不止一圈的鸡儿，理智崩塌了……

    ……如果不是很快察觉缩小的还有身高体型年龄，他可能现在就要去毁灭世界。

    即便如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辛成涣依然处于崩溃边缘，木然地在阿婵指示下洗脸漱口，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叠薄册和两笼竹屉，又被阿婵催促着进了一辆马车。

    “少爷，这是您入学的文帖，千万拿好，早饭您就将就在车上吃。”

    阿婵没有跟进车厢，而是和车夫并排坐在前面，周遭少了聒噪，辛成涣才重新整理思绪，审视当下的境况。

    他将竹屉放在一边，展开了簿册。

    文帖左面记录着基本信息。

    辛涣，男，十三岁，镛城人士。

    一纹血裔，学考乙等。

    纹学一级，学考甲等，综合甲二等。

    右面则是几句履历简述：镛城豪绅辛东方之子，九岁始学纹学，十二岁成血裔，于周元历七月初七通过学考。

    血裔、纹学、周元历……这些不是他昨天看完的那本里的名词？辛成涣微微发怔。

    辛涣，与他的名字只相差一字，同样是书里的角色。

    他穿书了？穿成了书里的人物？

    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辛成涣眼前金光一闪，视线转移到了一处莫名之地，这里一片虚无空旷，四周充斥着白色雾气，只在正上方悬着一本书籍，封皮呈黯淡的土黄色，没有书名，纸边微微卷翘，显得有些破旧。

    书页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翻开了一页，一行行文字显现出来。

    “第一章　入学学宫

    每年三月初九，都是学宫开府招生的日子。镛城分府乃是全教纯仪学宫的第三大分府，在这一天，各城学子纷至沓来，盛况空前。

    一辆马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车轱辘滚过青石铺就的地面，留下两道浅淡的辙痕，这是镛城辛家的小少爷辛涣，亦是今日求学的众多学子之一。

    马车在望水街街口停下，这里离学宫分府还隔着不短的距离，但再往前不许车马通过，辛涣只能下车步行。

    还未走近分府，就见广场上聚满了人，互相拥挤推搡着，几乎找不到前进的路。

    他正张望踌躇，忽然对上了一名少年的视线。

    这少年穿着打扮虽然朴素，容貌却好看得近乎妖孽了，半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目光清澈澄然，有种难以言说的特殊气韵，一下子就将他与身边众人区分开来。

    辛涣不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快步上前想要与之结交。

    ……”

    叙述到这里戛然而止，但也足够辛成涣震撼。

    他敢肯定这是那本的剧情，只是叙述从主角中心转成了自己中心。他大致记得，原着的开篇是主角叶琅从镛城的附属城津城赶来，站在学宫分府门口等待时，多瞧了辛涣两眼，辛涣就“眼睛一亮，上前攀谈”。

    他回过神，意识到刚才所在的地方应是脑子里的某片神秘区域——神识？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不仅穿书，还把书给装进了脑子里？但是为什么只能看到一小段内容？辛成涣又回到神识中，尝试翻动书页，发现并不能实现。

    自己现在还在马车上，说明这一张书页描述的是将要发生的事，想到此辛成涣掀开车帘，果然，这是一条青石板路。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下，阿婵招呼他下车，辛成涣抬头看了眼长街名匾，望水街。

    这算什么？网络游戏自带任务指引？

    他跟在小侍女身后朝学宫分府前行，脑中努力回忆原着剧情。这是一个玄幻世界，大陆名叫遗洲，洲中势力为各大教派，其中又以三教为首，全教、孟教和法教，但教派治下松散，几乎不问凡人之事，是故遗洲上各城自治，城池按规模实力分为主城、辅城和附属城，小事由城主就可决断，大事则需与学宫宫长共同商议。

    所有主城都隶属三大教派，也只有主城才设有三教学宫分府，附属城依附主城，有些不属于三教的辅城，则会有其他教派的学宫。

    但不论是血裔修炼，还是纹学钻研，三教学宫都是远超其他学宫的。

    说到血裔纹学，这是遗洲独有的修炼之道。起源还要追溯到周元历元年之前，那时候还是氏族的天下，氏族繁衍自八大祖氏，继承了祖氏血脉，若血脉足够浓厚，就能激发神力，故称血裔。

    神力激发后，会在体表外显出特殊的纹路，称作氏纹，神力越强，氏纹的数目就越多，最多可至九条，也就是九纹血裔。

    为确保血脉纯粹，氏族之间禁止通婚，因此同一氏族血裔的神力特性几乎相同，氏族将本族氏纹供奉为图腾，赋名且与氏名并称，如赵氏“终风”、楚氏“浑龙”……

    后来一位无法激发血脉神力的前辈，走投无路从氏纹倒推神力修炼竟然功成，他借鉴无数妖兽妖纹、他族氏纹……研究出纹修之法，开创纹学。

    从此血裔修炼不再局限血脉天赋，也不再局限于本族氏纹，只要有氏纹纹图指引，就有可能成为血裔，并且符合血脉特性的氏纹都能修炼。

    于是氏族禁止通婚的规矩慢慢废止，也无法再用同种氏纹划分同族，渐渐，氏族消失，教派兴起，纹学昌盛，更出现专门钻研纹学的学者，还有纹器、纹阵等等相继衍生，大陆面貌完全改换。

    他妈的，辛成涣咬牙切齿地想，就是被这个宏大的背景设定唬住，他才打开这本，谁想到竟然是一篇无脑小白耽美文，主角圣母，反派智障，毫无逻辑。

    他一直觉得这个设定背后一定还有隐秘和反转，坚强地看完全书，发现，还真没有。

    主角一帆风顺地拯救了世界。

    辛成涣憋成内伤，长吐一口老血。

    他破口大骂，骂到睡着，醒来就穿书了，报应来得不要太快。

    辛涣这个角色，既不是攻也不是受，而是主角攻受共同的好友，主要作用是在前期依靠身份资源给主角提供各种机遇，必要时推一下剧情，其他时间就打打酱油，标准NPC一枚。

    没穿成主角，辛成涣反而松了口气，毕竟攻受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这不是重点，他可不想做脑残文主角，这个NPC结局也还不错，主角吃肉他喝汤，主角得道他做了升天鸡犬。

    ……好像把自己也骂了？

    与方才看到的文字一般发展，辛成涣走近学宫分府，与叶琅四目相对。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他要按照“任务要求”上前交谈吗？

    如果不去会怎样？

    “不由生出一股亲近之意”，一看就很扯淡啊，叶琅长得是不错，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像是女人的阴柔面貌。

    算了，初来乍到不宜太跳，未来还有许多仰仗主角的地方，万一作死把这份关系作没了，才是坑了自己。

    思及此他抹了把脸，挂起职业假笑，走到叶琅面前：“你好，你也是来入学的吗？”

    好一句废话。

    辛成涣的装束一看就知非富即贵，见他主动与自己招呼，叶琅显得有些意外和措手不及，慢了一拍才回道：“是的，我叫叶琅，自津城来。”

    他说话温声有礼，主动介绍姓名来历，递给对方话头，可以说十分体贴。

    “哦。”然而对方并没有理解这份体贴。

    辛成涣此时正在心中盘算，这样是否算任务完成。书页只说了上前招呼，他做完了，如果不继续对话，剧情会如何发展？

    尽管可以预见积极主动更有可能赢得主角好感，但辛成涣就是作死地想知道不按套路出牌会发生什么。

    两人对话停在这里，大眼小眼互相瞪了半天，最后还是叶琅脸上的僵笑挂不大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再不回答打招呼就要变成找茬了，辛成涣答道：“辛成……”

    不对，他差点咬到舌头，自己现在不是二十一世纪社畜辛成涣，而是遗洲镛城的辛涣。

    “辛涣，来自镛城，不好意思，嘴快说连上了。”辛涣淡定地自我救场，重新调整作为穿越者的自我认知。

    叶琅掩嘴笑道：“你真有意思。”

    辛涣干笑两声：“……哪里哪里。”

    之后两人就甚为合拍地聊了起来，当然是叶琅单方面的，辛涣也就偶尔接上两句，让对方不至于完全自说自话。

    不过倒是验证了一点，就算对“任务”消极怠工，结果也不会偏差太多。这么一想，他胆子也大了起来，如果违背剧情会怎样？

    阿婵早上喊得着急忙慌，其实等了一阵子才到辰时，学宫大门准点打开，一名广袖儒衫的中年学者走到台基上，身后跟着数十名役从，有抱着棚伞的、抬着桌椅的、端着印章的……霎时间搭起了一座临时门舍。

    叶琅紧张地抓住辛涣的衣袖，声线发抖：“师教要说话了。”

    说话就说话，你拉拉扯扯干什么，辛涣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看在主角的面子上没把袖子扯回来。

    门舍正中的长桌上，立着一个形如号角、底有支座的器物，通体刻印花纹，支座上有三个凹槽，这是一种扩音纹器，角罄。

    角罄是学宫授业的常用纹器，有些专研纹学的师教实力低微，不能长时间维持神力传音，坐得较远的学生常常听不见讲课，慢慢就有了角罄这种纹器的出现。

    值得一提的是，角罄在军中也有广泛应用。

    中年师教拿出几枚菱形的淡红色晶体放入凹槽，角罄上的部分花纹亮起幽幽光芒，他咳嗽一声，声音顿时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耳边，广场上骤然安静下来。

    纹器必须由血裔神力驱用，要么通过血裔直接催发，要么就需要这种蕴含有神力，被称作血晶的结晶。

    血晶用处极多，可供血裔修炼，可激活纹器纹阵，还是一种血裔间通行的货币。

    这里的少年少女大都与辛涣现在差不多年纪，许多出身平民的人虽然成为了血裔，但还从未见识过纹器血晶，此刻眼中满是惊叹艳羡，叶琅亦是其中之一。

    辛涣摸了下脖子上挂着的一颗圆润珠子，这是他的储物纹器青璇珠，里面装着满满一袋血晶，是辛东方给他在学宫中日常修学用的，原着里辛涣大方地把血晶都散出去了，主角叶琅分得最多。

    人傻钱多，说得就是辛涣原涣。

    至于现在的辛涣，如果剧情不要求，他肯定不会给，就算剧情要求了，那也得斟酌斟酌。

    中年师教看上去不是第一次主持入学，没有长篇大论，宣读完入学条例便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镛城分府今年总共招收一百名学生，按时间分成三个批次，辰时五十人，巳时三十人，午时二十人。

    每个批次又按学考成绩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收甲等成绩，第二阶段收乙等成绩，第三阶段收丙等成绩，批次招满为止。

    学考分为文考和武考，文考是考纹学基础，武考是考作为血裔的实力和战力，合格之上分别有甲乙丙丁四个等级，任一门考试得到甲，即为甲等学生，再根据另一门的成绩细分为甲一至甲四等，以此类推。

    若完全按照等级排下来，丙等学生基本上没有入学的希望，而这种分批分段的制度给了他们机会。若甲乙两等的学生自恃成绩姗姗来迟，很可能在第一或者第二批次就能留下多余的名额。

    这种制度在早些年的确让不少丙等学生进了学宫，如今大家熟知了其中关窍，都是早早就到了学宫门口候着。

    当然，这和辛涣叶琅都没什么关系，辛涣是甲二等，叶琅更是今年唯一一个甲一等，必然是能顺利入学的。

    两人先后上交文帖，很快通过审查，中年师教在他们文帖上盖了学宫印章，发下令牌，就放他们进去了。

    刚刚迈过学宫门槛，辛涣脚步一顿，来了！

    神识中，暗黄的书页缓缓翻开了第二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