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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杯酒 跳动的心脏

    注:以下内容全部截取于音源本人在做心理咨询时的谈话。本录音使用权归音源本人所有,对于此录音的公布,已征得本人同意,考虑到个人隐私,此录音禁止二次传播,禁止用于一切商业活动,违者必究。

    “他死了,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安安静静地闭着眼,身体却还温热着,心脏还在跳动。”

    “可是,他却已经死了。”

    “我捧着那颗不久前才从他那温热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心脏,隔着手套感受着它在我手心里强有力的跳动,那一刻,我的心里除了感激,感激着这颗心脏的主人和亲属的无私,就只剩高兴,高兴我的一位病人,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终于等到了这颗完美的心脏接受移植。”

    “我记得那场手术所有的细节,记得进手术室前,我给他打了个电话,想跟他说今晚有手术会晚点回去,让他别等我,自己先吃饭。记得他没有接到我的电话。我还记得,记得手术途中的时候听旁边的助理医师聊天,说青阳路那里新开了一家料理店,很好吃很新鲜。当时我就在心里记下了那家店名,想着过几天,等我俩都有空,我们一起去那里吃……”

    “那场手术,我一共想了他四次。想他有没有吃饭,今天一天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怎么没有回拨给我……”

    “我那么想他,却不知道他的心脏就跳动在我的手下,离我那么地近,触手可及。”

    “你见过心脏吗?一颗鲜活的还在跳动着的带着热气的心脏?”

    “我见过,很多。”

    “作为一名心脏病科医师,再正常不过。我见过很多的心脏,衰竭的、破损的、畸形的、健康的……看着那些苟延残喘的心脏经过自己的手,在自己的手下重新恢复强有力的跳动,那一刻,你简直会觉得自己就是上帝。因为是你,赋予了那人第二次生命。”

    “我就是因为这,才决定报考的医学院,然后坚定不移地选了心脏科。”

    “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是我,亲手夺走自己最爱的人的心脏,宣判他的死亡。”

    “若能早就预见,就算是一生一事无成,我也不会选择这行。”

    “但是,若不选医生这一行,我或许也就遇不上阿瑾了。”

    “我第一次见到阿瑾,是在我们医院楼下的篮球场上,院里举办的一场篮球活动,院里的工作人员、患者、患者家属都可以参加,算是给大家调节心情。你知道的,天天待在医院这种地方,见多了生死离别,有时真的需要别的什么发泄一下。”

    “我不是那种喜欢运动的人,篮球算是参加工作以来唯一保留的一项运动。那次篮球赛,我也参加了,没想到其中一个队友的病人有突发情况,临时被叫走需要替补。阿瑾当时就站在场边上,和旁边的人一样围着看热闹。他看上去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特别高,身体结实,杵在一堆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堆里,特别打眼。我们队的队长走过去问了他一句会不会打,他说会,于是就被拉上了场。”

    “那场球赛,我们队全靠他一个人撑着坚持打完了全场,勉强以两分的优势夺得了冠军。我之前没见过他,只以为是医院新来的实习生或者病人,跟着队友相互间说了几句客套话后,现场领完奖品就准备离开。”

    “他从后面赶上来,在楼梯间叫住了我,‘赵医生,我帮你拿吧。’说完就去提我手里的酸奶。”

    “被一个陌生人突然搭讪,下意识地只想拒绝。脑子里那么想的,身体马上也作出了反应。我躲了下,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尽量客气地回绝道,‘谢了,我提得动。’”

    “他见我拒绝,伸出去的手不自然地收了回去,在汗湿的球服上擦了一把汗,然后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看你刚才打球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下,没伤到哪里吧?’”

    “‘哦,’我含糊地应着,若不是他提起,我都已经忘了比赛时的这事,心里诧异了一下,但也没多想,只答道:‘就小碰撞,没事。’”

    “他点点头,跟在我旁边,一起往楼上走。我的办公室在四楼,平时没有要紧事,比起和人挤电梯,我更喜欢走楼梯,就当做是每天的锻炼。见他要和我一道走楼梯,我好心提醒了句,‘大厅左边有电梯。’”

    “‘没事,我就在二楼,电梯还没这个快。’他随意地答着,中途几次转过头想跟我搭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似的,稍一犹豫,已经到了二楼。”

    “他比我高出了半个头,体型又壮,站旁边无端地就给人一种压迫感。我和他并排走着沉默地上了二楼,只觉这人面相虽善,但从他追上来搭讪开始,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我不算性格外向的人,但每天都要和病人、病人家属打交道,也不至于内向到和陌生人在一起不敢说话的地步。但和他才待了短短几分钟,却已经觉得时间难熬,只想马上分开各走各路。”

    “‘我到了。’他率先出声,结束了之前的沉默。我俩站在二楼楼道上,两人都局促着,气氛尴尬。我干干地朝他笑了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就往上走。上了几级台阶,从背后听着他脚步离开的声音,隐隐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走到三楼,他又突然折返了回来,喊住了我,‘那个,赵医生,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什么事?’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我有点不耐。”

    “‘嗯……’他支吾了几句,还是没说出来,只仓促地叫我一定要等他,然后就往走廊一边冲了过去。”

    “他都这么说了,我即使再不乐意,也还得等着。他喘着气跑回来上了楼梯,领的酸奶仍然还提在手上。我问他:‘怎么这个还提着?’”

    “‘给你的。’他说完又补了句,‘这个味我不喜欢吃。’”

    “我哑然,直觉这人越发地奇怪,自忖和他并不认识,也想不出以前有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人一直表现出来的动作和话语,未免太过热情,又赶紧拒绝道:‘我有,你拿给你家里人吃也可以。’”

    “他摇摇头,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我如何拒绝都会坚持着。两人上了四楼进到我办公室里,等我把领到的东西塞冰箱的那段时间,他就在房间里四处地打量,时不时地问一些有的没的试图缓解两人之间的尴尬。”

    “我心不在焉地答着,只盼着他快点离开。”

    “你看,我俩的开始多难堪啊,到现在,我都还能想起那股尴尬感,还有心理上那种对他的莫名的抗拒。是不是很奇特?”

    “事后,我俩有聊起过这个,他跟我说那天紧张地差点没当我面呕吐,原本想一口气陪我上到四楼的他,只到了二楼就已经忍不住地只能冲到洗手间里吐了一次才出来。”

    “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这些,也没注意到他回来时脸上是否有异样,若不是看他打球时的表现,我都有点怀疑他是精神科那边的病人了。”

    “他在我房里坐了一阵,直到走之前,才说出了真正想和我说的话。这之前,他已经不问自答地把自己的情况掏了个底全抖出来讲给了我听,就连他家里那只养了四年的猫前几个月下了三个崽都说了。”

    “‘赵医生,我明天就要出院了,能加下你微信吗?或者QQ也可以。’他问我。”

    “我当时有点不想给,想搪塞过去,‘我不常上网聊天的,我天天在医院,你要有事想找我,总能碰上的。’”

    “他踌躇了下,最终还是说了:‘我明天就要出院了,以后不会经常来了。’”

    “‘哦,’我顿了顿。阿瑾那年二十一岁,大学读的是体育系,去年年底开始出现头晕的现象,一开始也不在意,只以为是运动过度,一直到有次直接在训练的时候晕倒不省人事,这才被教练带着进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不是很好,脑瘤。”

    “他已经在这里断断续续住了半年的院,直到出院,我才第一次见他。”

    “我听他说明天就要出院,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我不记得以前有在哪见过你,你怎么认识我的?’”

    “‘见过的。’他见我主动说话,眼里闪过些丝惊喜,‘我几乎天天都能看见你。你早上七点半准时来医院,在楼下的后花园吃完自带的早餐后上楼,八点开始带实习生一起查房,中午的时候你习惯晚十五分钟再下楼去食堂吃饭,有手术的时候就会叫你同事李医生带。最常吃的菜是胡萝卜炖牛肉,晚上不值班的话,下午你会准时走。若要值班,休息时间你会在下面打球,你的篮球服是8号,球鞋41码,投篮的时候你习惯性地会咬下嘴唇,尤其是三分的时候……’”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有些连我自己都不怎么记得的小细节,他都清清楚楚。”

    “‘我的床靠着窗,你经常去后花园透气,我躺床上就能看见了。’他说完,对我笑笑,没等我开口,就又唐突地问了起来,‘赵医生,我若跟你说我喜欢男的,你不会觉得反感吧?’”

    “我终于明白自己之前那种无来由的不自然感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我们是同类。我喜欢男的,作为从小就对医学感兴趣的我来说,这种觉醒来地特别早,初中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也接受地相当坦然。但在感情方面,我一直不算个很顺的人,读书期间陆陆续续谈过几次恋爱,大都无疾而终,没留下什么好的回忆。参加工作以后因为太忙,对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也就看淡了很多,没抱什么大希望,但也不是心如死灰,就觉得一切随缘。”

    “就这么晃晃荡荡的过了三十的年纪,身边的朋友和同事个个都抱娃了,我还一直单着。”

    “我听了他的话,估摸着他应该是猜到了我也喜欢男的,所以才敢大着胆子这么跟我说的。其他的意思,我自然也清楚了。他喜欢我。”

    “那时我三十二,比他整整大了十一岁,差点就隔一轮了。被一个小自己十一岁的大男生突然表白,感觉比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二十岁还不真实。”

    “那天后来到底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当时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对发生的事情都记得模模糊糊。他当天晚上就办了出院手续走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看见过他。加了的微信,也从来没收到过他的任何信息。”

    “若不是冰箱里还留有他的那箱酸奶,我真的要以为那天见到的他是我的幻觉。”

    “我偶尔会想起他。不知你有没这种心理,知道自己被人暗暗喜欢着,即使那个人你并不喜欢,但由此生起的存在感和满足感,还是很受用。我从小就不是个会被人瞩目的人,长相普通,成绩一般,性格一般,是那种毕业照里不会被人一眼叫出名字的同学A或同学B。能被人如此关注,即使是在之前谈过的那些男朋友那里,都是没有的。因此,即使我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但被人喜欢的感觉并不赖。”

    “有时打开微信不小心划到他的那个头像,脑中也会一闪而过得想,那人那天说的话,是真还是假?关掉手机的时候又可笑地想,他还那么年轻,就算喜欢,也只够三分热度而已,回了学校,自有新的喜欢会出现。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再后来,我把那箱放过期了的酸奶扔掉,自此也淡忘了他。”

    “再次见到他,已经是半年以后的事情了。端午节,微信给我发了一条中规中矩的节日祝福短信。我回了句谢谢。然后,就这么重新联系上了。”

    “我后来问他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联系。他说自己那天表现地太糟糕,我对他冷淡的态度更是很打击他的自信心。导致之后也不敢主动联系我。”

    “昨晚下雨了,你听到了没?下得挺大的,昨晚我睡得很好,竟然没被吵醒。我是被冷醒的,睡觉前我忘记了关窗,雨水飘了进来,淋到了靠窗的床上。醒来时被子已经湿了小半。我把窗户关上,将湿了的被子扔到客厅沙发上,重新拿了一床薄被躺到了床上没湿的那一边睡。第一次觉得,那床好大。那床是他搬过来后我俩一起去挑的,以前和他睡一块的时候,还总觉得床太小,一翻身一蹬腿都能碰到对方……这周末我想去重新买张床,那床太大了,一个人躺在上面,空荡荡的……”

    “你上次让我把他的QQ、微博、百度各种账号都关掉,我花了好几天,终于还是全都关掉了。手机里发的短信、语音,我也全都删了……我要去买个新U盘了,里面的东西装满了。”

    “我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当然还记得啊。他大四毕业的时候,我俩在一起的。他形象好,成绩也好,院里分了他保研的指标,可以一边当助教一边完成学业,读完研有机会直接留在本校当老师也不是不可能。前途一片光明。”

    “得到保研消息的那天他来问我意见,是读研还是毕业找工作。‘读研吧。’我这么建议他,‘你还这么年轻,想工作的话,等你读研毕业了,有的是你工作的时候。’”

    “他犹豫,迟迟没下定决心,系里发下来的那份保研申请书一直没签字。拖到最后了,他从学校里跑出来见我,当着我的面问:‘我读研的话,你会等我的吧?’”

    “那年他二十二,我三十三。他说:‘我是还年轻,但我怕你老了啊。’”

    “三十三,其实还不算老吧,但他已经开始怕我老了,连等他读三年研的时间都等不了。那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他,虽没正式地答应过,但已经一起牵着手看过电影,吃过情侣套餐,在他学校的公共教室最后排接过吻……”

    “那天我带他去市中心的珠宝店买了一对戒指,让人在戒身刻了我和他的名字。‘这戒指我先给你存着,等你研究生毕业了,你来我这把这戒指取走。’我对他说。”

    “当医生的人,最怕的就是给人承诺。我们不会跟病人家属说;‘我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我答应你一定会救活他的。’这些话是禁忌,生命无常,最好的医生也只敢委婉地安慰:‘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去医治……’”

    “那天,我给出了人生里的第一个承诺。”

    “我喜欢阿瑾,但这种喜欢,和阿瑾喜欢我,还是不同的。他喜欢地毫无理由,入院一个星期后就注意到了我,然后像个偷窥癖一样的天天留心我在医院的行踪。我喜欢他却是有理由的,很多理由。他长得帅,颜值高,在一起很养眼。他乐观,脾气好,讲冷笑话很有一套。他球打地好。他细心,会照顾人,冷了加衣下雨了送伞值夜班送煲汤。他耍小无赖的样子让人心软……他有那么多让我喜欢的理由,喜欢到就算比我小十一岁,就算明知道他还那么年轻,心性还没定下来,我们的感情也许不会长久,但还是要喜欢。”

    “昨天我又去他单位的那栋楼下了,我在那边坐了一整天。他开车来的公司,早餐是打包好的一份包子和豆浆。中午的时候看他和同事出来吃饭,他点了蒸菜,还要了一罐汤,吃得很清淡。下午六点出来开车回家,不知道他晚餐吃的什么。我和阿瑾都喜欢吃辣一点的菜,不知道阿瑾的心脏,有没有适应新主人的饮食习惯……我知道我又犯规了,之前的努力全白费了。可我已经有46天没看到阿瑾了啊。我知道,我真的知道,那个人不是阿瑾,他以前是我的病患,我怎么能不清楚……可是,他的心脏是阿瑾的啊。”

    “你说,如果我把我和阿瑾的事说给他听,他会不会同意我隔着胸膛听一下他的心跳?我和阿瑾曾经试过,触碰时心跳215,接吻280,高潮的时候300+……你说,我现在靠近他的话,他的心跳是多少呢?”

    “那天晚上我看了五遍,紫霞仙子在至尊宝心里留了一滴泪。我以前看的时候就觉得很矫情,但是不得不说又很浪漫和凄美。我也有那种机会做那种事的,他的心脏当时就在我手里……你说,全世界有多少人能有我这样的机会啊?……我应该也像紫霞仙子那样,在阿瑾的心脏上,留下点什么的……”

    “周三的时候,他姐和他父母过来把阿瑾的东西收走了。我和他在一起三年,我父母都知道我的情况,不需要隐瞒。阿瑾那边,本来是打算等他毕业了再跟家里人说……他姐多多少少应该也猜到我俩的关系,来的前一天特意打了个电话给我,说哪些想留下的就收起来。我留了一套他的睡衣裤,洗脸的毛巾,擦澡的毛巾,牙刷……都是些贴身的东西,最想留的,又留不住。”

    “哦,布丁前几天下崽了,生了三只,两只小母猫,一只公的。以前喂养布丁的活,都是阿瑾在做,布丁大了,我勉强还照顾地来,但是其他三只小奶猫,我打算等大一点就送出去。你喜欢猫吗,要不要抱一只?布丁今天吃东西吃得很少,待会回去,我想带它和猫仔去检查下。”

    “我上周又拜托朋友调出了阿瑾的医疗报告。他入院时的心跳,身体的各项体征,那些数据我已经能背下来。我一遍遍地看那份报告,希望能发现哪里错了,是他们误判了……他们该第一个通知我的,至少在决定撤掉呼吸机的时候,我应该在场……我是他爱人。”

    “算一下,要是阿瑾还在的话,这时候他也该毕业了。我昨天去墓地看了下他,他墓碑上的那张照片还是他大学毕业时拍的毕业照,穿着笔挺的西装,脸上带着笑,露出整齐的牙。那西装是我给他挑的,他笑的时候,我就站他对面,很帅气。我把他的那只戒指埋在了墓碑旁,就当他取走了……咳,早知道就该当场给他戴上的,还等什么三年以后啊。”

    ——END——

    这盘录音带,是前年年初的时候收到的,随带子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张名片,名片上写着的是一名心理咨询师。

    我打过去,问明给我寄这盘带子的用意。

    他告诉我,那带子里是他近一年给一位患者做心理辅导时的录音。这位患者是名心脏科医生,相爱三年的爱人因为突发性脑瘤在手术中脑死亡,因为死者生前签订了器官捐献,心脏移植给了患者负责的一位病人。手术成功后,患者才知道自己给病人移植的心脏,是自己爱人的。

    此事给当事人造成很大打击,因患者职业的特殊性,或将直接危害患者手下的病人的生命安危,患者主动找到他接受心理咨询。

    他跟进这位患者已经一年,试过很多方法,患者也很配合,但治疗的效果并不明显,患者目前仍然排斥对心脏的触摸,无法正常进行心脏类手术……

    在各种方法无果后,他偶然得知我这个店的存在,曾跟患者沟通过要不要选择忘记。最终在征得本人的同意后,将治疗期间的录音带寄给了我。

    他给了我一个故事,理所当然的,我要给他一杯酒。

    “他会主动联系你的,吴先生,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到时请你保持沉默,只尊重他的选择就行。”那位心理医生当时这么跟我交代。

    和他通完话以后,当晚我听完了那盘带子。这带子应该只是截取了部分的录音,显得并不连贯,有时前面还在听他和爱人的事,紧接着却又转到了其他事情上去了。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录制的时间不同,一部分是因为患者本身思想的跳脱。但总的说来,并不影响我对于整个故事的了解。

    带子里的声音没有经过任何的修饰,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戴上耳机听,给人心安的感觉。我有时晚上睡不着觉,会从保险箱里翻出这盘带子来听一阵,这不是一个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故事,很多时候在听这段录音的时候,我都刻意去忽略这里面的故事,只单纯地去听他的声音。

    中间有时会有长久的停顿,有人起身喝水,杯子落在桌子上的声音,咳嗽声……这些杂七杂八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并没被消掉。

    我有时会忍不住想,在那些长久的停顿里,那个人那时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这盘带子,已经存在我这里好几年了,我还记得我欠它主人一杯酒。

    不知道那个人现在能进手术室了没,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偷偷地去看阿瑾的心脏,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