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手机铃响起的时候谢嘉阳正躺在车底下拧螺丝，汗水滚到眼睛里面一阵刺痛。车主在旁边来回踱步，他见年轻的修车师傅从车底钻出来，搓着手上前急急问道：“好了？” “好了。” 谢嘉阳将视线从客人脖子上覆着的那层软肉上移开。兜里电话响个不停，他在脏兮兮的工服上擦了把手，掏出手机，来电屏幕上显示大大的两个字：周洲。 谢嘉阳出去找了个角落，他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一个“喂”字还没出口，电话那头就已经像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原地炸开。 “老谢救命，快来救救我，我人要没了！” 周洲给他打电话十次里有八次都是这么一惊一乍，谢嘉阳习以为常。他掏了掏耳朵，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大小姐啊，狼来了的故事听过吗，不要动不动就喊救命的，要哪天你真要我来救命再嚎吧。” “人命关天啊老谢，是真的，周洋他说要来我们学校了，明天就到，怎么办怎么办我这次的论文还没写！” “你哥啊，这不好事吗，你俩一个专业，还算你师哥，正好给你指导指导。” “指导个屁，我上次那个实验还没做完，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定会被那暴君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那你该做做啊，找我干嘛，你一博士写论文我能帮上什么忙，帮你修个车还差不多”，谢嘉阳笑了一声，准备挂电话：“好了，我上班去了啊，挂了。” “喂喂别挂啊！跟你讲正事！” 谢嘉阳把手机放回耳边，听到电话那头总算换上了正常点的语气：“老谢，要不你让我在你们厂里躲两天吧，等周洋在我们学校交流完了就走。” “大小姐你今年几岁？” “那要不你带我出去玩，我们旅游去——” 谢嘉阳直接挂了电话。 六点厂子准时下班，一群人勾勾搭搭在附近的馆子吃了顿饭才各自回去。 谢嘉阳住得不算近，到家的时候天都完全黑下来了。虽然下班前在厂里洗了个澡，换了干净衣服，但总感觉身上还是有股汽油味。他在家里又里里外外重新洗了一遍，直到身上只闻得到沐浴露的香味才作罢。 他租了个普普通通的一居室，四十来平米，有个挺大的厨房。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买好了今天的菜，小番茄，空心菜，细粉丝，还加几个鸡蛋。 冰箱里还剩了点小葱和香菜，他把它们一起洗了，切成小段，在厨房里煮了一碗豪华版的番茄鸡蛋汤。 味道还不错，谢嘉阳尝了一口，十分满意，盛在漂亮的瓷碗里拍了张照。拍完他去厨房里又拿了个密封的保鲜饭盒出来，把汤都倒进去，盖好，然后带着出了门。 楼下住着位老太太，八十多岁了，一个人独居。他用“三三二”的节奏敲了敲门，不一会门就被拉开条缝，一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出现在门后。 看见是他，老太太很高兴，颤颤巍巍地打开外面的防盗门让他进来，视线很快落在他端着的饭盒上：“嘉阳你来了啊，嘉阳真是个好孩子啊，又给我这个老不死没人管的老太婆送饭了，真是……” 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 老人家住的屋子里有种特殊的气味，干净的，沉默的，宁静的味道。谢嘉阳没有进去，他站在门口，把饭盒递过去，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晚上十点，城市里蠢蠢欲动的因子开始在空气中弥慢。黑暗是最好的保护色，白日里难以言说的欲望都可以在这个时候肆意滋长。 谢嘉阳在酒吧门前亮了亮会员卡，侍应生很快给他让开条道。他从群魔乱舞的人群中穿过，径直走到吧台。 调酒师是位老熟人，谢嘉阳笑着跟他打招呼，要了杯威士忌坐在一边慢慢喝。 “怎么，前两天那个玩腻了？”伊万头也没抬，一边擦杯子一边随口问道。 谢嘉阳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背靠着吧台一口一口喝酒，视线朝舞池卡座里扫了一圈，有些失望地问伊万：“今天都没什么好货色吗？” “你要是换个边就有了，可爱零号还是来了几个的。” 谢嘉阳的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五官深邃，身上肌肉的形状也很漂亮，十分有男人味，是很受零号欢迎的阳刚类型。 可惜他不做上面的那个。 “唉”，谢嘉阳转回身趴到吧台上，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对伊万说：“要不咱俩将就一下吧，你看这长夜漫漫，寂寞如雪啊。” 伊万没好气地回了他一个字：“滚。” 谢嘉阳干坐好一会儿也没人来搭讪，酒都喝了两杯，他逐渐感觉生计艰难。 “随便来个人都好啊，我眼光又不高。” 伊万连冷哼都省了，懒得理他。 似乎老天接收到了他的怨念，在他喝完第三杯酒前真有个男人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哥们儿，认识一下？”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体型魁梧，收拾得还算干净。确认过型号匹配后，两人眉来眼去没几下就搂着上楼去了。 酒吧上面几层都是包厢，一进门男人就迫不及待地把谢嘉阳压在床上，两三下衣服扒了个精光就要直入正题。 “等等”，谢嘉阳终于回过神来，把身上人推开了一点：“戴套。” “戴了戴了”，男人直起身，把阴茎大大方方展示在他面前，那玩意儿已经完全勃起了，大小相当可观，细看上面果然已经套上了一层薄薄的塑胶雨衣。 “你动作还真快。” “是男人就别说快。” 那个男人嘿嘿笑着又压了上来，两只手不停揉搓谢嘉阳的胸肌，十分满意：“这奶子果然好大，真是条贱狗，摸起来真他妈爽。” 谢嘉阳有些反感dirty talk，男人又像狗一样舔个没完，把他身上搞得湿哒哒的全是口水，恶心的要死。 好一会儿终于消停下来，男人“嘿嘿”笑了声，“宝贝宝贝”地叫着，给他下面匆匆扩张了两下就要捅进来。 谢嘉阳手抵住身上人的胸口，男人停下动作，语气因为再次被打断而有些不满：“又怎么了？” “我有几天没做了，这样插进不来。”谢嘉阳皱眉。 “这里谁不知道你是个骚货，天天来这找男人干你，里面都被艹松了吧，怎么可能进不去。”男人奸笑，一把按住他的手，下身继续在往上顶：“哥哥疼你，哥哥的大肉棒一定艹得你爽上天。” 男人使劲压着他，动作也变得粗鲁，大有一副就这样办了他的架势。 谢嘉阳心中顿时火起。 “艹你妈跟老子来强的。” 他也是练过的，翻身一脚便把身上的人直接踹到床下。 这一脚使了七分力，男人乍一下没防备被踢了个正着，痛得捂住肚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谢嘉阳尤觉得不解气，上去又补了两脚，嘴里骂骂咧咧：“艹你妈的不看看你爷爷是谁……” 男人连连求饶，他被踢了两下狠的，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些惊恐。谢嘉阳终于消停下来，拿了根烟出来抽，坐在床边吞云吐雾，心里恼火得很。 还没开始做呢就抽上事后烟了，他妈的又得出去找人，现在这大环境找个一号多难。 想想还是觉得生气，谢嘉阳冲着地上的男人又是一脚。 他这里烟抽了大半根还是没想好要不要继续跟这个男人做下去，地上的人哼哼了一阵已经偷摸着准备跑路了。谢嘉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正想说点什么，此时“咔哒”一声响，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了。 房间里两人俱是一惊，谢嘉阳反应最快，他刚揍了这男人一顿，可不想为此再惹上什么麻烦，赶紧松开了手。男人趁这个机会一把抓起地上的衣服就往外面跑，跑是跑出去了，但因为跑得太快差点撞到门口的女人，又被只亮闪闪的尖头高跟鞋迎头一脚。 他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艹了。 半小时后男人坐在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一边揉肚子一边委委屈屈喝冰可乐，嘴里冰块咬得咯吱作响。店员小姐姐好心过来给了他两个创口贴，男人这才发现自己脸上破了道口子，还他妈被打破相了。 托今天晚上的福，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来酒吧这种地方了。 他原本是个兢兢业业的健身教练，硬件和技术都还不错，平日里什么骚浪贱零没遇到过，有看对眼的直接在更衣室里就搞上了，生活滋润得不行。要不是健身房最近生意不咋好，他好久都没开过荤了，现在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去酒吧猎艳的地步，这张会员卡还是他花了大力气搞来的。 更何况，不是都说那人是个出了名的骚货吗，不是说那人天天换男人谁都能干的吗，怎么换他不仅没上成，还被莫名其妙揍了一顿。 下手还真他妈狠，男人摸摸自己被踢疼了的肋骨，吸了口凉气，愤愤地想以后谁再去谁傻逼，酒吧那种地方乌烟瘴气，一看里面的就都不是什么好人！ 话说另外一边，谢嘉阳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勾搭上的男人从房里跑了，心里还不知作何感想，就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她穿着夜店风的红色包臀紧身裙，一头黑色大波浪的卷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女人走近，视线很快落到谢嘉阳腿间。她嘴角挑起个微妙的弧度，意义不明地轻笑一声。 谢嘉阳后知后觉自己还光着身子露着鸟，慌忙扯了被子过来盖上。 “乔薇你干什么！”谢嘉阳恼羞成怒。 女人收敛了表情，弯腰捡起衣服丢给他，原本暴露在低领外的大片雪白胸脯更是显出一个十分诱人的形状。这个场景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会是个让人血脉偾张的场景，但可惜不包括在场的谢嘉阳，他是个弯的。 “一分钟，穿好衣服跟我走。”乔薇把最后一件衣服甩到他身上，冷冷道。 谢嘉阳识相地没有多逼逼，老老实实穿衣服。 今天乔薇亲自开的车来接他，不知是哪儿搞的一辆大红色跑车，骚包得不行，香车美女又是引起一通围观。 大红的跑车在浓浓夜色里疾驰，谢嘉阳半边手臂搭在车窗上，酒意被风一吹差不多就散了个干净。身边乔薇面无表情地开着车，脚下油门却踩得飞快，“唰”一下就把路上的其他车子远远甩在后面。 谢嘉阳吹了会儿风有点无聊，转头过去看乔薇。从认识乔薇起她对自己就一直是这样冷冰冰的，这么一张面若冰霜的脸结果穿着这样一身夜店小太妹的裙子，脸上的妆更是浓得像鬼一样。 谢嘉阳的视线从她脸上五颜六色的亮片和雨刷一样的假睫毛上移开，又落到她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上。乔薇就这样一个人，即使是塞在这么暴露的裙子里，也叫人感觉她下一秒就该挽起头发撕掉裙摆然后从哪儿掏出一架M24狙击步枪。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谢嘉阳吐槽。 “不穿成这样怎么混进去。”乔薇语气冷淡。 “噢”，谢嘉阳想起这家酒吧是会员制的，只招待持卡会员，看来乔薇十有八九是牺牲了下色相，他好心道：“我下次帮你搞一张吧，老板是我熟人。” 乔薇转过头来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还想有下次？” “这样不挺好的嘛”，谢嘉阳故意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她，又冲她吹了声口哨：“身材还蛮不错的嘛。” 乔薇对他的调戏面不改色，轻飘飘扫了一眼他的下身，淡淡道：“你硬得起来？” 谢嘉阳闭嘴了。 乔薇怼得心情愉悦，顺便做件好人好事。 “老板今天心情不太好。” 她忽然对谢嘉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