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下的女尸

    陆柒进一步道：“张峰，来之前你爸有句话让我带给你，他说如果你执意不肯说出凌娇娇的下落，那你这个太子爷也就别想着做了。现在，我没时间再在这儿跟你耗下去，我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秒过后，你要还是不说，我就立马走人。”

    她这话无异于是拿了把刀子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张峰冲她吼道：“你他妈就是个江湖骗子，还真以为拿了支鸡毛就能当令箭使了！呸！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拿乔！”

    他声音很大，语气也不好，秦雪疆剑眉微皱，直接就往张峰膝窝踹了一脚，张峰这会儿的火力全集中在陆柒一人身上，压根儿没料到后头会有这动作，一时不备，竟是直接就被踹得往前一个趔趄趴在在了地上。

    秦雪疆声音冷得像是能结出冰溜子：“说话放尊重点。”

    陆柒也没生气，径自便开始倒数十个数起来：“十，九，八……”

    张峰慌了，他张牙舞爪就是试图掩饰心虚的，但陆柒压根儿不吃他那一套，眼见着十个数就要没了，他又想起今晚上发生的那些事，那一幕幕，走马观灯般播放在眼前。

    昏倒在地上的女人是张峰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他最近也是因为凌娇娇那事儿被弄得烦了，所以才想着带女人出来放松一下，可就在他们准备进入主题的时候，原先脸上挂着谄媚笑容的女人不知怎的却一下变了脸，不止伸手要来掐他，嘴里还喃喃着说什么是你累死了我的……我要你死之类的话。

    张峰觉得这女人是发了疯，破口就大骂起来，没想到这时女人桀桀笑了起来，说自己就是被他害死的凌娇娇。

    这大晚上的就跟撞了鬼似的，张峰只觉得浑身都发起寒来，他挣扎着就想跑出门外，可没想到门才刚打开，那女人就从后面偷袭了他，他一个不注意倒在地上，后脑先着了地，就此昏厥过去。

    张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不由阵阵发抖。这会儿陆柒的十个数已经数到三了，张峰知道他爸让陆柒带来的那句话就是在给他下最后通牒，加上今晚发生的事，两重压力下，他终于受不住了，眼一闭心一横大声道：“我说！我说行了吧！”

    陆柒停了声，静静地看着他。

    张峰顿了顿，这才说道：“她……她就在汉江大桥的桥洞下……”

    “你那天抛尸的时候，是几号，几点？”陆柒紧追问道。

    张峰低头抹了把脸，声音闷闷的：“二十号，具体时间我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十二点吧。”

    陆柒得了答案，也不再多待，转身便要走人。

    秦雪疆见状，也忙追上了她。

    就在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张峰却忽然叫住了陆柒，他说：“凌娇娇不是我杀的，我真没害过人。”

    陆柒默了默，说：“你杀没杀人不在我管的范畴之内，我只管捉鬼。”

    她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陆柒走的很快，不过秦雪疆腿长，几步就追平她了，停在电梯门口前，他问她：“你现在就要去汉江大桥？”

    陆柒嗯了一声，算作是回应。

    秦雪疆皱着眉说：“我不知道你今晚说的那些是真是假，但就从你刚才和他的对话来看，这事牵扯到一桩命案，我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先报警，而不是跑到那个抛尸现场去。”

    陆柒看了他一看，说：“我说的那些，你信不信都好，但我是接了他爸的委托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做我们这行的信条。秦先生，我很感激你今晚的出手相助，来日有机会的话我一定报答，但现在我在工作，还请你不要阻挠我。”

    她没脾气的时候温和的就像一团水，这会儿愠怒起来了，就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眼中含着重重地戒备。

    秦雪疆叹了口气，退一步说道：“既然这样，那让我送你去汉江大桥吧，这总可以了吧？”

    陆柒没说话，他又道：“这里离汉江大桥少说也有一个小时的路程，而且现在也晚了，你又没带手机在身上，行动总归是不那么方便的，不如就让我送你一程，这样你不论是过去还是回来都能省去不少麻烦。况且你一个女生大晚上的去那地方，多个人照看也是好的。”

    陆柒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头。

    ＊＊＊

    车子四平八稳的行驶在沥青马路上，暖黄色的路灯不时透过车窗照射进来。

    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秦雪疆才主动开口说道：“杀人抛尸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他们家的私事，我不能说。”顿了一顿，陆柒又道：“况且你刚刚就在那里听着，就算我不说，你也猜得差不多了吧。”

    秦雪疆笑笑：“也是。”

    这事并不复杂，也不难猜，无非就是二世祖在外头鬼混翻船了，招上了桩命案惹鬼上身，他爸为了把这事儿压下去，就找来了专业人士陆柒来给他们解决。

    只不过一想到隐藏在汉江大桥下的那具尸体，秦雪疆还是不由皱紧了眉头，他问：“这事儿难解决吗？”

    陆柒知道他问的是他们即将去捉鬼的这事儿难不难解决，想了一想，她说：“不算难，只不过其中有些事我没想明白。”

    “什么事？”秦雪疆问，见她又不说话了，不由失笑道：“这总该不会是他家的隐私了吧。”

    陆柒叹了口气，说：“魂魄离体之初所形成的鬼，我们一般称之为小鬼。这种小鬼因为初生力量很弱，能造成的影响最多也就是在晚上的时候让人背脊发下凉而已，并不能造成什么实际性伤害，而且很多时候这些小鬼甚至都不用我们出手，就因为受不住日出时所生出的阳气自动消亡了。”

    “这次的不一样？”

    “不一样。”陆柒摇摇头说：“张峰说他抛尸的那天是二十号，而今天才不过二十七号，短短一周之内，鬼魂之力竟然已经能达到附人身的地步，这太不正常了。”

    秦雪疆略一沉吟，道：“死去的凌娇娇化成鬼，附在了张峰的新欢身上，想要借手杀了他，可最后为什么她却没有下得去手？”

    “她不是下不去手，而是下不了手。”陆柒沉声说道：“短短七天她就能附身，这成长速度确实让人惊讶，可到底她也不过是新初生的小鬼罢了，还不能很好的完全附在人身上，她应该是在预备下手的时候，鬼魂之力不足，被迫离体了。”

    秦雪疆问道：“你逼问张峰凌娇娇尸体的下落，是因为你确信她的鬼魂就在那里？”

    陆柒点头道：“没错。在尸体还没完全消亡之前，尸体就是鬼魂的枷锁，打个比方，这就跟放风筝一样，不论风筝飞得多高多远，身上都有根绳索绑着它，最后都是要回去的。”

    说完，陆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问秦雪疆道：“对了，你能帮我查一下二十号那天是什么天气吗？”

    秦雪疆直接从口袋里将手机拿给她，很自然的将屏保密码说给她听后，才道：“我在开车，不方便查手机。”

    陆柒怔了下，没说什么，只打开了手机查看起天气预报来。

    秦雪疆注视着前方的路，淡淡的问：“天气和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陆柒看了七天前的天气，方道：“二十号那天是个雨天，雨天正是鬼魂滋生的最佳时候。偏偏张峰抛尸的时间又是十二点，子时逢阴，百鬼夜行。地点还正好是汉江桥下，水边湿气重，也利于鬼魂滋生……真是天时地利人和都给他撞了去。”

    这话要给张峰听了去，估计他也要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叹一番了。

    秦雪疆不由笑了下，随即正色道：“难道这就是凌娇娇魂力上涨如此之快的原因？”

    “有一定关系，但不是主要原因。”陆柒把屏幕熄了，将手机递还给他，幽幽道：“具体原因，还是得等到到了汉江大桥之后才能知道。”

    四十分钟后，车子顺利抵达汉江大桥旁。

    陆柒刚解开安全带，便看见秦雪疆也作势要跟她一起下车去，不由皱眉道：“你跟着去做什么？”

    秦雪疆理所当然的说：“我怕你一个人危险。”

    陆柒无语了：“你不懂捉鬼，过去又帮不了我。”

    “那就当我是过去开开眼界吧。”秦雪疆眨了眨眼睛，说：“你不是说了么，这件事不难解决的。”

    陆柒瞪着他，不说话。

    秦雪疆软声道：“让我过去看一下吧，就当做是今晚的车费了，行吗？”

    陆柒受不了他，从挎包里翻出一条项链丢给他，牙缝里迸出两个字说：“戴上。”

    秦雪疆看了下那条项链，红色的绳串，挂着一枚不知什么材质的玉石，玉石上头还刻了头栩栩如生威风凛凛的……神兽？

    虽然这东西跟他这身装扮实在维和，但秦雪疆还是依言乖乖戴上了，他手里把玩着那枚玉石，没忍住问：“这是什么？”

    “那是黑曜石雕的貔貅，用来避邪的。”

    “那你不用？”

    “我用不着那个。”顿了下，陆柒又道：“待会儿你要是怕了或是别的，可以自己先走。”

    秦雪疆将貔貅像握紧在手心，神情闲适的笑道：“放心，这点胆量我还是有的。”

    汉江大桥是本市最大的一座立交桥，比起桥上是日夜川流不息的车辆，桥底则显得寂静了许多，陆柒和秦雪疆两人颇费了一番工夫才找到一条小道走过去，桥底下有条的河流，是汉江的分支，河流虽不大，水却很是湍急。

    河流两旁是条极为狭窄的泥路，陆柒在前面走，秦雪疆则在后头跟着，还把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开了给陆柒照明。

    腥臭的水气萦绕在鼻间，越走的近了，还能闻见肉质腐烂的臭味，两者混杂在一块儿，直让秦雪疆胃里头一阵泛酸，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吐出来，可前方认真探路的陆柒却表现得神色如常，好像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终于，待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在桥壁上发现了个半立的人影，不过光线很暗看不清，陆柒把手往后一伸，凝声说道：“把手机给我。”

    秦雪疆把手机递过去，说：“你小心点。”

    陆柒轻轻应了一声，她神色严肃的把灯往那半立的人影一照，下一刻，眼前赫然便映入了一具女尸，同时还惊动了几只到此觅食的老鼠。

    陆柒屏息凝神又凑上前去探看，秦雪疆原想将她拉住，但脑子里忽然却想起陆柒那句她是来工作的话来，僵在半空的手举起又落下，终究没有拉住她。

    尸体已经死了七天，又长时间被置于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是以等到二人发现她时，她身上已经有了不同程度的腐烂。

    陆柒把手机咬在嘴里，低头在挎包翻出一双发了黄的冰丝手套出来戴到手上，这才拿手去拨开女尸头上干枯如草的头发，露出一张灰白的脸，细细辨认了一番后，又查看了她身上的衣物，一一对应特征后，陆柒这才肯定这具女尸就是被张峰抛在桥洞下的凌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