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情之所起不知处 落霞笑靥相映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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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欢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入了清河寨,并堂而皇之地占了阮棠的屋,开始了与阮棠的同居生活。 其实同居这事,倒也不是周欢故意占阮棠的便宜。而是阮棠为了方便照顾周欢,自己主动提出来的。看来周欢替他挨了一刀这件事确实给阮棠带来了很大的冲击,总想着为周欢做点什么来弥补心中对他的那份亏欠。 比如说在照顾周欢这件事上,阮棠就很乐于亲力亲为。由于周欢被那一刀伤了脏腑,无法正常进食,阮棠便亲自下厨,为周欢熬粥煲汤。 “好吃吗?” 阮棠一只手托着腮帮子,睁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周欢捧着碗,慢慢地喝下他亲手做的粥。 “好……好吃。”周欢抬起头来,非常勉强地挤出一个笑脸。 尽管如此,周欢也不得不说阮棠的手艺是无可救药的糟糕,他从不知道原来粥也可以做得如此难以下咽。不过受人照顾的他也不好说什么,他已经习惯了硬着头皮将那姑且称得上是粥的玩意往肚里咽。 “那就好!”阮棠听了这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两只手局促地交叉在一起,露出那伤痕累累的手指,“其实我以前从不下厨的,好担心我做的东西你吃不惯。” 看出来了,周欢在心里道,不过脸上却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其实我也是,我这个人特别好养,给我什么吃什么,百无禁忌。” “确实,养你比养狗还省心。”阮棠嘻嘻一笑,“有时候我用剩菜喂咱们寨里的阿黄,他还在那儿汪汪汪地嫌这嫌那,嘴比人还刁。” “喂喂!瞧你这话说的,合着我周欢连狗都不如吗?”周欢不爽地抗议道。 这话一出,周欢自己也觉得好笑,阮棠更是被逗得乐不可支,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开怀大笑。 虽然阮棠做出来的东西难吃是难吃了点,但看在他为了自己,不但破例地下了厨房,还这么努力地钻研厨艺的份上,周欢又怎么好意思泼他的冷水呢。 “吃完了么?吃完就出去走一走,也好消化消化。” 自从接纳了周欢以后,闲来无事之余,阮棠喜欢拉着周欢到处走,托他的福,短短一周时间,周欢便把清河寨里里外外以及周边一带的情况摸了个透。 这一日,阮棠拉着周欢来到练武场。 “大当家,你带我来这儿是……?”周欢不解。 “我虽然破例同意你加入清河寨,但我清河寨不养闲人,没有一身本事或者身手,在这寨子里是会被弟兄们瞧不起的。”阮棠走到武器架前,视线在那琳琅满目的武器当中来回游走,“前阵子我看你和那姓柴的搏斗,发现你这人虽然身手矫健灵活,但毫无体术根基,打架全然不讲章法,实在可惜。” 周欢一怔:“莫非,大当家要教我武功?” “不急。”阮棠微笑着摇摇头,“你现在伤势还未痊愈。况且对于打仗来说,武功并不是最重要的。” “武功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周欢奇道。 “骑射。”阮棠伸手取过一套弓箭,搭箭拉弓,对准了百步开外的一个靶子。 阮棠今日穿的是一身修身束腰的白衣蓝裳,舒展开来的手臂流畅而修长,笔直挺拔的劲腰如同雪山青松,凛然竦峙。当他屏息凝神地瞄准靶心之时,便宛如一尊雕像,令人肃然起敬的同时,又难以移开视线。 周欢入神地注视着阮棠的侧影,一时间竟忘了呼吸。 嗖地一声,猝不及防之际,阮棠手中的箭如飒沓流星,脱弦而出,正中百步之外的红心。 周欢整个人都看呆了,甚至忘了鼓掌叫好。 阮棠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道:“你把衣袖撩起来,让我瞧瞧?” 周欢这才回过神来,他依言撩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 “果然不出我所料。”阮棠伸手覆上周欢的肱二头肌,不无艳羡地道,“当初我见你一下便扑倒那柴勇,还将他面罩扯下来,就知道你臂力一定不错。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周欢,你一定是个骑射的好苗子。” 周欢被阮棠这么一夸,心下不由得飘飘然起来:“大当家,我要跟着你学骑射!你快教教我吧!” 阮棠右眼飞快一眨,似笑非笑地道:“我这个师父可是很严厉的哦?” 周欢两眼放光:“求之不得!” “那好,你试试。” 阮棠将手中的弓箭递给周欢,并手把手地指导周欢的姿势。 “下盘要稳住,腿再张开些。” “是!师父!” 阮棠贴在周欢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腰身,轻轻踢了一脚周欢小腿:“抖什么抖,抽风吗?” 周欢浑身发热,阮棠靠他太近,气息一下一下地扑在他的脸上,令他心神不宁。 “射术讲究箭心合一,一旦你的心动了,箭也会跟着动。”说着,阮棠伸出手去,从下方轻轻托起周欢的手,“别胡思乱想,冷静下来,看着前方。” 周欢强自镇定心神,注视着前方。 嗖地一声,箭矢飞出,击中了靶子的边缘。 见周欢有些沮丧,阮棠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第一次都这样。没射飞出去就很不错了。” “师父,我刚才的姿势对吗?”周欢转头看着阮棠。 “放箭时手劲太大,记住,松手时要越轻越好,否则弓的振动会干扰你的精度。” 说着,阮棠再次做了个示范。他行云流水地搭箭拉弓,连出三箭,每一箭都毫无悬念地命中红心。 “看到了吗,我的箭射出去的时候,弓也是纹丝不动的。” “明白了,师父,徒儿再试试!”周欢很快打起精神,搭箭再试。 这一日,周欢在练武场中射了上百支箭。到最后,练武场的靶子几乎都快被他射满了。直到夕阳西下,周欢才意犹未尽地鸣金收兵,放下手中的弓箭。 回寨子的路上,周欢的兴奋劲迟迟未见消退,滔滔不绝地和阮棠讨论他这一整天练习的心得,阮棠从始至终都面带微笑地听着,时不时点个头,插上几句。 “看来你是真的很享受。”阮棠笑吟吟地看着周欢。 “是师父教得好!”周欢抬起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兴奋地道。 “对了,私底下也就算了,当着弟兄们的面,你可千万别叫我师父。”阮棠忽然想起什么,这么开口道。 “为什么?”周欢不解。 “收徒什么的,都是闹着玩的。我从来不收徒弟,若是因为你破了例……”阮棠别过脸去,脸颊微微一红,“恐怕弟兄们心里会不服气。” 闹着玩的?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周欢忽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咦?你的手——”就在这时,阮棠忽然一声惊呼,一把抓住周欢的手。 “怎么了??”周欢不明所以,抬起手一看,原来今天他练习射术练得太凶,左手大拇指竟在不知不觉中磨出了血泡。 “都出血了!”阮棠眉头微皱,目光似有埋怨之意,“你怎么不早说!” “这……我也没注意到啊……”周欢摸摸后脑勺笑道。 话音刚落,他就蓦地呆住了。 只见阮棠握住周欢的手,忽然低下头去,一个柔软的触感贴在了那伤口处,阮棠薄唇微动,轻轻地吸吮起伤口中渗出的血丝。 周欢呆呆地看着阮棠,一时之间,脑中竟一片空白。 阮棠却对周欢的反应浑然不觉,他轻轻吸吮了一阵之后,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棠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怔了一怔,登时羞得满脸通红,仓促地甩开了周欢的手。 周欢的心头骤然涌起一股热流,在胸口左突右冲,如同即将喷发的岩浆一样翻腾激荡。 阮棠也侧过脸去,轻轻撩起脸颊边的一缕发,不敢回头,只把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尖儿对着周欢。 就像那一日周欢躺在床上与阮棠交谈时一样,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为了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阮棠埋头快步向前走去。走出几步,见周欢似乎没有跟上,一回头,他仍傻傻地站在几步之外望着自己。 “你傻站着干啥,还不快跟上?” 阮棠站在夕阳的余晖里,爬上眼角的那一抹潮红不知是晚霞,还是小鹿乱撞的羞涩,带着一丝春天的气息,不知不觉地闯入了周欢的心底。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周欢仿佛突然开了窍一般,不但身体恢复得很快,体能也比过去好了不少。半个月过去,他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渐渐能够像正常人一样进食了。 即便如此,周欢的伙食还是由阮棠负责,阮棠就像转了性一样,对给周欢做饭这件事乐此不疲。也不知是阮棠的手艺有所长进,还是周欢已经被阮棠的变态厨艺虐得食不知味,周欢最近竟然觉得,阮棠做的饭菜好像也没这么难吃了。 而阮棠的变化还不止这些。最近,周欢发现阮棠愁眉不展的次数越来越多,一个人独处时,总是望着远方唉声叹气。周欢虽然好奇,却又不知从何问起。直到这一日,阮棠在寨里的群英堂中召集手下弟兄商讨要事,周欢才知道阮棠到底在担心什么。 “今日召集大家来不为别的,寨里的余粮不多了,最多只能撑到月底。咱们必须想办法筹到更多粮,弟兄们有何对策?” 开场第一句话,阮棠便开门见山地直奔主题。 “这附近已经没有我们没抢过的地盘了。”孟小桃愁眉苦脸地道,“难道,同样的地方再去抢一遍碰碰运气?” “抢过一次的地方不但余粮少,守备也必定更加森严,不划算。”阮棠摇摇头,否决了孟小桃的提议。 “我看不如整个清河寨举寨外迁,到外地谋食。大当家意下如何?” 二当家俞浩然此言一出,群英堂一下子炸开了锅,众人议论纷纷。 “这……”阮棠面露难色,“虽然也不是不行……” “清河寨毕竟是咱们大家伙儿苦心经营之地,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人群中很快响起了反对之声。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携家带口的,眼下又是这般险恶世道,只怕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落脚之地就已经死在半路上了。” “但若是一直留在此处,只能坐吃山空,倒不如拼上身家赌上一赌。” 也有人与俞浩然持相同看法,两派各执己见,一时间,群英堂中闹哄哄地吵成了一片,好不热闹。 然而阮棠却并不赞成他们中的任何一方,对于阮棠来说,清河寨的出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夺取凛丘。只是这个计划实在太冒险,别说大家,就连他自己也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 他环视堂内,见纷纷攘攘的人群之中,只有一人始终若有所思,一语不发。 “周欢,你觉得呢?” 阮棠望着沉默不语的周欢,向他征求意见。 “我?”周欢似乎有些意外阮棠会将话题抛向自己,他讪讪地道,“这不太方便吧,我才来半个月,什么都不是……” “有啥不方便的?”阮棠眉眼浅笑地看着他,“你既已进了咱们清河寨,就是清河人,别把自己当外人。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周欢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开口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挖条密道。” “密道?”阮棠一愣。 “姓周的,你刚才是在打瞌睡吗?”俞浩然一脸讥讽和鄙夷,“咱们现在讨论的是余粮不足的问题,谁跟你说什么挖地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在讨论什么。”周欢也不在意,坦坦荡荡地回答道,“清河寨本来地方就小,眼下又陷入粮荒。如果我是凛丘城主将,我必定趁此机会派兵包围清河寨,无需出动一兵一卒,只需围困半个月,清河寨便不攻自破。” 周欢的话说完,群英堂中顿时鸦雀无声,陷入沉默。 “你的意思是,要准备好退路?”阮棠沉声道。 “是不是退路,现在还说不准,但是有了密道,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敌人的视野,出其不意地展开反攻。因为我们的最终目的不应该是固守清河寨,而是夺取凛丘城。” 阮棠一听这话,内心惊讶之余不由得一阵狂喜。没想到,周欢竟不约而同地跟他想到一处去了。 只听周欢继续道:“既然咱们清河寨与凛丘迟早会有一战。不如趁早未雨绸缪,否则恐怕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哼!危言耸听!”俞浩然不以为然地反驳道,“比起还没发生的事,眼下缺粮的问题才是最优先要解决的问题!何况挖地道就要动员人手,人一多就需要更多的粮食,你提的这馊主意,不但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还等于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不就是缺粮嘛,要筹有的是办法。” “说得轻巧,你自己去筹筹看啊?” 眼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隔空互怼起来,阮棠连忙出言打断。 “俞叔。”阮棠走下来,拍拍俞浩然的肩膀,“你说得对。我们现在的确应该着力解决缺粮这个燃眉之急。” 俞浩然见阮棠也站在自己这一边,不禁眉梢一扬,得意洋洋地白了周欢一眼。 谁知阮棠话锋一转,看向周欢道:“但周欢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在我看来,筹粮和修密道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大当家!”俞浩然一怔,急道,“可是修密道需要更多的粮,这事总得想办法解决吧。” 阮棠点点头,低头沉吟片刻后对两人道:“不如这样,修密道之事,由俞叔你来负责。至于最棘手的筹粮一事,既然周欢如此胸有成竹,那就交给他去做。如何?” 周欢信心满满地拍着胸脯:“放心交给我吧!” 阮棠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俞浩然:“俞叔,这下你没意见了吧?” 俞浩然没有话说,只能闷闷地哼了一声,以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