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巷》（上）

    肖跃寒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再一次路过了那个路口。

    那个漆黑幽邃，不见半点光线，犹如迷影深渊一般的路口。

    这张巨口，会发出靡靡之音，搅动你鲜红跳动的心。

    同时还贪婪的很，它会挖掘出你内心深处的欲望，然后一口、一口地囫囵吞下去，然后继续静待下一个滋生欲念的时机。

    每每有路人经过这个地方，都会在不经意间被诱惑心神，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想要走进去，去探一探里面的究竟。

    肖跃寒也不例外。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总觉得自己心情烦闷得不行，是八百年都没生出过的那种烦闷，可要细说自己到底在烦什么，却又说不出个缘由来。

    心情不好导致工作也不尽心，中午他被领导不轻不重地挑了刺，看到这一幕的同事都挤做一堆，纷纷压低了声音说话，嗡嗡嗡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不过总归不是什么好话。

    在那里工作了大半年，他扫一眼他们的脸就能知道他们心里在恶意地想些什么，无非是自己清高的作态碍了他们的眼，于是他们就会暗地里编排自己是走了“后门”才能这么得领导照顾，连个冷眼都舍不得分给他。

    他在厕所隔间无意中听到过一两句，心里冷笑连连，亏他们也想得出来，走“后门”？就那个臭男人满嘴喷粪、满面流油的模样，他看见一次就想吐一次，还想让他乖乖凑上去任凭那个恶心的秃头男随意淫辱？哼，简直痴心妄想！下辈子都不可能！

    他长得是俊俏瘦弱没错，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

    肖跃寒当时心里发火，恶心得不行，可是又没办法，他自己向来是寡言少语不擅交际的，碰到这种被恶意排挤的事，难道还能叫他去和那些人争辩不成？不管怎样，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稍微满意的工作，怎么也不能随便因为一些低俗的人而放弃。

    或许是生活的不如意实在淤积的太多，所以才弄得他今天格外胸闷烦躁吧。

    肖跃寒叹了一口气，收拢好自己的思绪，不由得又看向了那个路口。

    那路口处立着一块小石碑，上面用红色的颜料横七竖八地涂着不知名的画，他看不出这有什么含义，于是又继续朝深处望去。

    可奇怪的是，刚才分明还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的画面，现在却像是调高了一些亮度，渐渐地能看清更里面的一些模样了。

    那是一条幽深的黑巷，深得看不到尽头，大概每隔三四米的距离就矗立着一座石灯。

    现在随着他望过去，竟是诡异地跟随他的视线，他看到一座石灯，紧跟着就亮起一座，遥遥看去，简直就像是在恭迎他们的客人进去游览一番。

    肖跃寒被自己心里的想法吓到了，全身立马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可是他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也没见发生一些什么其他的怪事，所以……他应该……能进去看一看吧，就看一眼，也是可以的吧……

    肖跃寒默默说服了自己，强自按捺着心中的蠢蠢欲动，跟随自己内心的想法走了进去。

    随着走动，巷道里除了石灯中烛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有他踩在石板上的嗒嗒嗒的脚步声，周围静的吓人，于是衬得这些声音就犹如响在耳畔一样。

    肖跃寒摩挲了下自己冷得发颤的手臂，脚步不停地继续往里走，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接下来他会遇见一些不可思议的事，虽说只是一种冥冥中的感应，可他就是为此深信不疑。

    嗒，嗒，嗒……

    他越走越慢，越走越累，只觉得自己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远。

    倏地，他听到了一道脚步声，是另一道脚步声。

    声音远远传来，轻易就勾住了他的全部心神。这道脚步声轻快有力，显然区别于自己的匮乏无力……

    有一个人，正朝着他这个方向走，而且，马上就要到了……

    肖跃寒犹豫地停下脚步，站直身体，努力睁大眼睛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一片深色阴影中，隐隐约约现出一道正在走动的人影，他心中一动，想来就是这个人发出的声音吧……可是这么晚了，这个人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他没继续走，只等着那个人走近。

    渐渐的，那个人终于走到了灯光下，也随之现出了整个人的身形样貌。

    怎，怎么可能！

    肖跃寒惊吓地倒退一步，神色惊恐又纠结地看向对面。他，他怎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站住！别再过来了，听到没有！”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笑，是那个人在笑。

    “还看不出来吗？”

    “我，就是你啊。”

    “胡说！你怎么可能是我？别说笑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肖跃寒说着说着，声音却越来越低，因为他突然看见，那个人的右额角上也有一颗黑痣，位置不高不低，正正好就在那个和他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肖跃寒慌乱不已的心忽地定了下来。

    四周静得诡异，眼前的人在距他两米处安静地站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些相信这个人的话。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眉眼缓缓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微笑道：“你说，你是我，真的吗？”

    “当然。”另一个肖跃寒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低低一笑，“毕竟，这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还是自己啊，不是吗？”

    “是呐，所以你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密的人，也是，我最爱的人……”肖跃寒轻声喃喃，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了另一个自己的脸庞，一寸寸的抚摸过去，是一样的刀削斧凿，一样的俊美帅气。

    两个长相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相互吸引，越靠越近，从上身的胸腹开始，到腰胯、大腿、膝盖、小腿，最后到紧靠的脚尖，每一毫每一厘都紧紧地亲密贴在一起，好似生来就该这样，密切得不可分割。

    温热湿润的呼吸氤氲在两张相同的面颊之间，肖跃寒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不觉间就把脸凑了上去，冰冰凉凉的脸颊紧贴在一起，就像是两块分外契合的天作白玉，从此合二为一，难以分开。

    对面的青年悄悄地探出双手，缓缓抚上另一个自己的脊背，上下搓揉间不由自主地越发加大力度，像是想将两个人的身体揉成一体一般地用力。

    摩擦生热，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