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醉酒，往事

    黎昀换衣服时冷着张俏脸，连眼底的恼怒都仿佛覆盖了一层清凌凌的寒冰。他没有再抱怨秦远琛不提前告知他，却一举一动都彰显着他的小脾气。

    黎昀还没意识到，他已经无形中将这个名义上的“主人”，实际上的玩伴圈为了能发火耍小脾气的自己人。

    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这种角色少之又少，连面对好兄弟狄江和江景澜时，他也是礼貌和疏离居多。

    秦远琛先他一步察觉到了异样，准备说，这个离三十岁只差临门一脚的老男人是在喝酒时被朋友一句话点醒的。

    他频繁掏出手机划开微信，似乎在等待着某人的消息。相比于往日连手机都未必掏出来的行为，这实在反常得过分。

    尤其是那隐含期待的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手机侧面，这种幼稚举动简直像是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男。

    几个发小举杯调侃他，笑他老房子着火，动了情就一发不可收拾。

    秦远琛只是抿了口酒，懒得与他们争辩。他一次次看手机确实是在等黎昀的消息，不过不是在调情或是说闲话。昨晚吃完饭，黎昀就坚持要回家，直到今晚十点一条消息都不发。

    违反家规定好的时间，不事先请假，甚至没有最基本的告知。秦远琛曲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桌面上，琢磨着给这个叛逆的小狗一次刻骨铭心的教训。

    无论是作为约调的主奴，还是有可能更深一层的牢固关系，坦诚和信任都必不可少，却也正是他们之间所缺少的。

    秦远琛拨出了电话，是认识以来的第一次。在响了漫长的铃声后，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悦耳的男声，似乎是年轻人喜欢的所谓男神音。

    “秦远琛秦先生？黎昀喝醉了，没来得及和你说。或许，你现在方便来接他吗？”

    秦远琛第一次照顾一个醉鬼，而且是可可爱爱黏人又爱哭的小醉鬼。

    一身熏人的酒气，偏偏难缠又磨人。刚被放在沙发上，趁着秦远琛去盛粥，黎昀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追过去，嘴里还模糊地哼唧着，“胃疼......揉揉...主人揉揉...”

    “乖，把热粥喝了”，秦远琛恨不得把这个不省心的家伙按住抽一顿狠的，却只能压着火耐心哄着破孩子喝粥。

    “胃疼！我胃疼不要喝粥，要吃药。”

    “先喝粥，空腹吃药会加重胃疼”，秦远琛抬手按了按跳动的太阳穴，声音中的冷淡肃杀已经清晰可闻。可惜，小醉鬼丝毫察觉不到。

    “已经很疼了，很重了！很重了你还让我喝粥！你在害我！”

    秦远琛最终失去了一向引以为傲的忍耐力，他迅速压住黎昀扑腾的双手，单手扯掉领带捆住两只手腕。秦远琛用腿压住黎昀由于醉酒而软绵绵不灵便的两条长腿，一只手掰开黎昀的嘴，另一只手舀了一大勺温热的粥硬生生倒进嘴巴。

    “张嘴”，秦远琛拍拍黎昀的侧脸，“不想挨巴掌就把嘴张开。”

    黎昀没有再反抗，像是被吓怕了的小朋友一样，乖乖地分开薄薄的粉唇，顺从地大口大口咽下白粥。

    手背上突然落下热热的水滴，秦远琛惊愕地发现黎昀竟然不知何时流了满眼的泪。眼睫毛被热泪濡湿，黏答答地垂着，从秦远琛的角度，只觉得黎昀愈发可怜惹人疼。

    “乖，别怕”，秦远琛一开口，嗓音闷闷的发干发涩，恼恨自己刚刚态度过于严厉。真是的，和一个醉鬼计较什么呢！

    “别怕，主人不该吓你的。黎黎是乖孩子，乖乖喝了粥吃了药就不疼了。”

    “李姨”，黎昀抬起一双雾蒙蒙的泪眼，大颗大颗泪珠顺着艳红的眼尾源源不断地滚下脸颊，“我乖，我自己听话，我也...我也监督...晓风哥听话.....呜呜呜......”

    秦远琛直觉他会听到某些黎昀至少目前还不希望他得知的事情。理智上，他应该转身离开。黎昀在吃胃药后已经喝过了醒酒汤，最多半小时就会清醒大半。为了避免尴尬，秦远琛应该在黎昀说出更多往事前离开。

    然而，手腕仍然被捆住的小醉鬼已经用双腿勾住了秦远琛的腿，嘴里喃喃地缠着磨着要听睡前故事。

    “李姨都会给晓风哥讲的...我都没...没听过......”

    秦远琛捏住了黎昀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黎黎，看清楚，看清楚你面前的人是谁？”

    “我不傻！主人，是主人”，黎昀一头栽进秦远琛怀里，“主人你怎么来了...主人我和你说，我梦到李姨和晓风哥了，还有我们的小花。他们好久不来看我了，一定是知道计划快成功了才来看我......”

    “嗝”，黎昀趴在秦远琛肩膀上吐出一股酒气，“不用谢，我一点...呜呜...一点都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