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回城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得就叫人够呛,衙门最近来了一个新县令,不理正事,怕惹事影响自己的仕途便不愿得罪权贵,经常叫衙门中人干些无关痛痒的事。 为了树立自己的威信,他第一日上任就是要衙门众人整理陈年的文案,文书积压长达五年,一屋子的文书要整理分类,怎么说都是一个大工程,秋正已经三天没回家了,秋雨棠担心秋正忙起来会忘记吃饭,于是便每日定时定点给秋正送饭。 秋雨棠的样貌俊俏,前世是被人艳羡的对象,今世却拜流言所赐,以至于皇都城中的人皆当她是蛇蝎妇人,连正眼都不敢瞅她一眼,对于如今的秋雨棠来说,流言已经无所畏惧。 刚到衙门,就听老一辈的捕快在抱怨新上任的县令,语气多为不满。 “这个胡县令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只知道叫我们整理这些没用的东西。” “现在多好,不用担心追捕凶徒的时候会丧命,要我,我宁愿做这些,也好过整日在外面追凶送命。” “阿四,你就是这样才会被人看不起,我们当捕快的,不去捉贼,整日对着这些文案,简直不像话!要我说啊,胡县令就不应该那么胆小怕事,该捉捉,该杀杀,这才对嘛!” “我还是呆在衙门就好了,看不起也比送命强。” “你啊,真没出息,秋老,你评评理,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去捉贼?” 平白无故被牵扯其中,秋正可不想嚼什么舌根,抖了抖文案上面积压的灰尘,说道:“是不是都不重要,我现在只关心我的棠儿来给我送什么好吃的。” 门外站着的秋雨棠会意,双手提起食盒让秋正可以炫耀一番,其他人见状,叹气道:“秋老就好了,有雨棠送吃的,我们啊,就只有吃个小摊的命。” 这话说得酸溜溜的,衙门中的人除了阿四几个年轻捕快以外,全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叔叔,感情自然是有的,秋雨棠笑道:“放心吧,福叔跟源叔对雨棠最好了,自然有你们的份,至于其他人,没得份。” “有没有搞错啊?这么偏心的?” “雨棠妹妹,我平日里对你不好的吗?” “诶诶诶,这就是我们这些老人家的福利了。”福叔得意的插话,源叔附和道:“是啊。” 福叔跟源叔没想到自己岁数大了竟然还有此等优待,自然高兴得很,方才因为胡县令而烦心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津津有味的吃起饭来,三个人皆是粗汉,吃起饭来也是没个吃相,极为粗俗,秋雨棠早已习惯了,乘着他们吃饭的这会儿时间,她就在库房整理文书,也算是为秋正分担了一些活,她不善与人交谈,也应付不来人际关系,所以像现在这样整理旧文书倒反让她觉得自在。 三个加起来过百的男人现在围在一起聊天难免会有酒,秋正早就戒了酒,于是福叔就跟源叔喝了起来,喝了酒后两人就更加放开了,又开始抱怨新来的胡县令,三人之间,福叔话最多,全程都是他在讲,这些胡话听得也是有趣,秋雨棠也当做一件趣闻听着。 回去的时候,福叔跟源叔还搭着肩出来送秋雨棠,两人起哄的模样确实搞怪了点,秋雨棠提着篮子,跟秋正说道:“阿爹,不要忙得太晚,记得休息。” 秋正高兴,一把举起秋雨棠,说道:“果然还是我的棠儿最好了!” 秋雨棠没有挣扎,脸瞬间变得冷冰冰的,凌厉的眼色让秋正自觉地放下秋雨棠,看来这种父女之间的乐趣,果然还是对秋雨笙那个丫头管用些。 秋雨棠处事不惊地整理了一下衣裳,冷静的模样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秋正还想问什么,秋雨棠早就转身离开了,秋雨棠的冷漠,秋正早就习惯了,依旧一脸宠溺的模样,甚至还十分怀念的说道:“越来越像灼灼了。” 秋雨棠回去的时候,特意绕了一下路,想起最近雨笙一直在自己耳边吵着要吃天香楼的酒鸽,那贪吃的模样看着也是怪可怜的,秋雨棠不想秋雨笙出门主要是怕秋雨笙会惹事,但是为她带回一只酒鸽倒是可以的。 在街上好好走着的秋雨棠无故被人撞了一下,来人没有理会秋雨棠会如何,只是边跑边喊:“安王回城了,安王回城了!” 原本好好行走的人都开始乱了套,四处逃窜,摆摊的人当中,有人慌忙推着车子,有些人甚至连摆货的摊子都不要了,慌忙开始逃跑…… 安王宇文东是荃妃所生,荃妃身份卑微,原本打算母凭子贵,谁知却难产,生下宇文东便撒手西去,原本荃妃就不受宠,她的孩子自然不会得到重视,宇文东被交给徐皇后抚养,他生性顽劣,喜爱杀戮,自知自己不受宠,便一心在前阵杀敌,他骁勇善战,杀起人来一定要杀到眼睛怒红为止,无论是敌还是友,皆怕了这名传说当中的“嗜血王爷”。 就是这么一个暴怒的人,跟浑浑噩噩的宇文南感情却是深厚,秋雨棠记得,前世,那时宇文南还不是这皇都的主人,就只是一个陵王罢了,宇文东就为了他杀了军中的一个士兵,就因为他说了宇文南的一句坏话,宇文东立即下令将那位士兵五马分尸,而后烹食,他大口食肉的事迹震慑了他人,在场不少人看到呕吐甚至昏厥,他所带的兵之所以所向披靡,都是怕了宇文东的结果。 宇文东嚣张,没有血性,除了宇文南,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一向野蛮的静山公主,见到宇文东也要绕道走。 宇文东穿着带血的铠甲,骑着一匹黑马,领着三四个随从回城复命,马儿似主人,喷着热气,声音洪亮,宇文东的坐骑是匹烈马,即便现在这马也没有完全臣服,要是宇文东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它甩到地上,宇文东就是喜欢它这点,特意给它取了一个叫疾风的名字。 这次,宇文东又打了胜战,他脸上快裂到嘴边的猩红疤痕,叫谁看了都触目惊心,每次宇文东回来,皇都城的百姓都怕得要命,死在疾风蹄下的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个,更别说被弄伤的人了,如此一来,百姓们还不赶紧逃命? 驾! 一个强劲有力的声音响起,如同阎王索命一般叫人心悸…… 疾风在皇都城中飞驰,哒哒哒的马蹄声响起,街道一片混乱,菜篮子飞起,胭脂粉末飘散,各类商品散落一地,能跑的都跑了,但还有许多来不及收摊的商贩立在原地,吓得连跑的本能都忘了。 疾风不顾一切的飞奔,秋雨棠立在街道边,保不齐就成了疾风的蹄下冤魂,秋雨棠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疾风的马蹄之下,这种死法太憋屈了,想想也憋屈,她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篮子,顿时心生一计。 秋雨棠举起手中的菜篮,将它朝着疾风的方向丢去,还不忘大喊一声:“小心!” 篮子击中疾风的前额,疾风受惊,前蹄扬起,宇文东立即勒紧缰绳,疾风使上蛮力乱蹿,宇文东费了好大的劲才降住了疾风。 宇文东调转方向,来到秋雨棠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秋雨棠,凶残的目光锁定住了秋雨棠,宇文东的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抽搐,他扯着嘴皮说道:“碍事的女人就该去死。” 宇文东的气势摄人,令人难以忽视,秋雨棠镇静地说道:“安王此言差矣,方才小女子见安王有难,故而出声制止,怎么会成了碍事之人?” 这个该死的女人还嘴硬?宇文东的怒火一下子就被激起来了,他向来就不把女人放在眼中,最瞧不起的就是自以为是又碍事的女人,眼前的秋雨棠在宇文东看来,碍眼得很! 宇文东拔出腰上的流云刀,冷光一闪,直指秋雨棠,说道:“多嘴的女人也该死!” 流云刀过头顶一挥而下,高恒不知从何处冒出,取下腰上的软剑白蛇,缠绕流云刀一圈,一个使劲,弹开了流云刀。 面前突然出现的神秘的义士让秋雨棠心生感激之心,直到被宇文东咬牙喊了一句:“高恒。” 血红的双眼像是要将高恒跟秋雨棠两人咬碎一般,秋雨棠惊愕,没想到救自己的人竟然是高恒,他与自己所了解的废物高恒根本就像是两类人,但人不可貌相,谁能料到如此恶人竟长了一张俊美非常的脸庞? 高恒握拳作揖回复道:“陵王已在府中等候多时。” 这两人似乎有些不合,宇文东没有继续跟秋雨棠算账,收回流云刀,收紧缰绳朝着陵王府飞奔而去,宇文东每次凯旋归来,第一时间不是回府,也不是进宫,而是去找宇文南。 如此看来,高恒不是特意要救自己,只是来传话罢了,那秋雨棠自然没什么感激之心,再则前世秋雨笙虽然不是他所害,但要不是他执意要娶秋雨笙为妻,秋雨笙也不会死得那般惨烈,自己也不会失去唯一的妹妹,她实在不愿意跟宇文南身边的人再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秋雨棠不言半句谢,走得坚决,人群又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真是不该救,一句谢都不说。” “如此恶女有什么好救的?” “我看她刚才就是故意招惹安王,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 “呸,就那个恶女?” …… 人群还在议论,高恒早就默默地消失了,因为秋雨笙的缘故,他认得秋雨棠。 宇文东的怒气还是未消,即便见到宇文南飞身过来抱住自己,他还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一年未见,常年在外抗敌的宇文东身板又坚硬了不少,宇文南拍着如同铁石的肌肉,羡慕道:“不愧是四弟,身板果然硬朗!你也真是的,这次打得这么久,害我都快相思成疾了!” 宇文东还在气头上,宇文南的一番没正经的寒暄,他全数没听进去,宇文东简单好懂,喜怒皆是藏不住,宇文南虽然知道宇文东生气,却不知道他是为何事动怒。 宇文南说道:“很少见到你这么生气,上次生气也是因为四弟妹,难不成这次也是为了她?” 安王妃南慕言是宇文东为了应付徐皇后而随意挑选的女子,当时,徐皇后让宇文东先成家才能去边塞杀敌,为了让徐皇后安心,宇文东从一堆画纸之中抽出了一张,根本就没看过画像上的人便拜堂成了亲,就这样,南慕言成了安王妃,宇文东常年在外杀敌,南慕言就如同守活寡一般,他们成亲之时,南慕言不小心打碎一个杯子,宇文东便嫌她碍手碍脚,拂袖离去,自此便没管过南慕言的死活了。 宇文东回道:“三哥,我要是杀了高恒,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宇文东知道宇文南跟高恒的感情甚好,他想杀了高恒,却不想伤及他跟宇文南的兄弟情义。 还以为会是什么严重的事情,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高恒?高恒与宇文东要是真的打起来,谁都占不到便宜,宇文南才不会担心这个,他们要是打起来也好,正好宇文南没有办法牵制高恒,宇文东要是出手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他笑道:“你要杀便去杀,要是实在气不过,我把德善也给你杀着玩。” “王爷!”德善环抱住了自己受伤的心理,往后退了五六步,猛烈的摇头拒绝相信如此残忍的事实,自己的主子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出卖自己,他义正言辞地拒绝道:“不行,德善可是陈家的独苗,要是让陈家断后,陈家的列祖列宗是不会放过你们的,而且德善有媳妇儿的,德善是不能让媳妇儿难受的。” 德善一本正经的模样在宇文南看来极为的欠扁,一个玩笑话都能当真,这世间除了德善不会有第二人,从小到大,宇文南逗过德善不下百次,谁知到了今时今日,德善还是不知察言观色,连真话假话也分不清。 宇文东的怒气稍稍降了下来,宇文南便乘机拉着宇文东叙旧,两兄弟从未有过秘密,宇文南自然将自己钟意秋雨棠的事情讲了出来,宇文东不理解这些男女情爱,不耐烦地打断道:“三哥,这世上的女子皆是累赘,娶进来看着也碍眼。” 宇文南笑道:“那是四弟还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遇到便不会如此。” “哼,我情愿在战场上杀敌,也好过被一个女人绑住,府中的那个女人除了碍事便什么也不会,真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四弟妹也是想讨你欢心而已。” “都不敢抬头看我一眼,谁知是不是又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打碎了什么东西。” “算了,不提这个,过些日子,百叶国会派使者来皇都参见,你先好生修养,一定不能缺席。” “百叶国?听着无非也是一个小国罢了,何必如此重视?” “此言差矣,百叶国是近些年迅速发展而起的国家,它的夜狼族,个个嗜血善战,真要打起来定会是场苦战。” “三哥怕什么?我一定会赢。” “我自然信你,但是,这时间太长,就算打赢了,要是有别国突然进犯,恐怕那时的皇都也无力反抗。” 宇文南句句在理,宇文东虽是莽夫,但对宇文南却是敬重十分,一言一句都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