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结痂
沁清斋中，宇文南正坐在书桌前，背部微微使力，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一件黄袍加身，已然揭示了他尊贵的身份。 没有任何的话语，宇文南的眉宇间尽是不耐，眼神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的秋雨棠和秋雨笙两姐妹身上，耳边响起秋雨笙哭诉的声音，这让宇文南的脸色更为难看，阴沉得让人心悸。 一身粉色襦裙，腰间配有一枚碧玉，梳着双髻，绑着浅粉色的发条，此时的秋雨笙，面色惨白，两眼无神，看上去已经好几日没睡过安稳觉一样，她的双手紧紧地捉住秋雨棠，如同握住最后的一根稻草一般，她的声音极为的殷切，带着呜咽声一遍又一遍的乞求着秋雨棠，她恳求道：“阿姐，笙儿不愿意嫁给高恒，阿姐！” 秋雨棠满脸愁容，看着秋雨笙的时候，眼里藏不住的心疼，她微微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宇文南，宇文南脸上的绝情让她彻底寒了心，走投无路的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扑通一声。 没有预兆，秋雨棠陪着秋雨笙一起下跪，求着宇文南道：“皇上，臣妾只有雨笙这么一个妹妹，望皇上成全，随了她吧，让她另择良君！”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老奴的义子德才兼备，绝不会亏了二小姐的。”一直陪在宇文南身旁的高公公插了一句话，轻声细语的，嘴角藏着笑意，两眼尽是狡诈之意，秋雨棠自然明白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德才兼备？真是笑话，世人皆知高恒是个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只会仗着高公公的权势到处耀武扬威，如此浑人，秋雨棠自然不愿将秋雨笙下嫁与他。 看着高公公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秋雨棠怒了，呵斥道：“高义，你好大的胆子！主子们说话，你一个奴才多什么嘴？！” 冷眼一闪，片刻就恢复成毕恭毕敬的常态，高公公眼中闪现出微妙的狠劲，即便只是数秒而已，却让当时的秋雨棠心惊不已：这人，够阴险！ 三人争论不休，身为这皇都的主人，宇文南一言不发就像是看好戏一般将自己置身事外，宇文南的不表态再一次刺痛了秋雨棠的心，也绝了秋雨笙最后一丝念头。 乘秋雨棠不备，秋雨笙一个起身，快步跑出了殿外，一把拔出殿外士兵腰上的佩刀。 “护驾！” 白铮铮的刀光仅仅只是一闪，高公公就立刻挺身护在宇文南身前，这份临危时的忠心便是宇文南重用高公公的原因。 手起刀落，仅仅一瞬间的事情，秋雨笙就这样在秋雨棠的面前倒了下来，嘴巴微微张着，哽咽不出半语，眼里含着泪光，无奈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眼前一抹粉红色的身影掠过，因为震惊与悲痛，秋雨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到秋雨笙的面前，她只记得她抱住秋雨笙的时候，那鲜血还在不停地往外冒，她按不住它，也救不活自己的妹妹，她抱着秋雨笙的尸身，哭红了眼，望着高高在上的宇文南，她的眼里充满了怨跟恨。 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那刺眼的红色让秋雨棠的双手不自觉地抖动了起来，眼前一阵朦胧，泪水划过，落在地上与血水混在了一起，她带着恨意的眼神瞪着宇文南，失去理性的她破口大骂道：“宇文南，你这个昏君！亲信奸臣，陷害忠良，你总有一天会失了这天下！” 现如今的秋雨棠已经没什么好怕了，她失去了所有，如果说秋雨笙是她最后活下来的信念，那么现在的她已经心如死灰。是生？是死？这个问题不再重要了，她不顾后果的说出忤逆宇文南话的时候，她早已做好了失去一切的觉悟，包括她的性命。 宇文南愠怒，却依旧保持一副冷漠的样子，甚至好像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一样，他轻启薄唇，无动于衷的下令道：“皇后病了，该好生静养。” 高公公听闻，自然明白这其中深意，脸上不自然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随后便遣了两个宫女就要将秋雨棠扭送至承芳宫，临走之际，宇文南起身走到秋雨棠的身前，高大的身躯与秋雨棠瘦弱的身板形成了对比，从背后抽出手的瞬间，秋雨棠躲了躲却还是没能躲过去，宇文南用手扶了扶秋雨棠的凤钗，还整理了一下秋雨棠耳前的碎发，说道：“朕念你怀有身孕便不与追究，若有下次，你便不是朕的皇后。” 满眼的愤怒，这个口口声声会护住自己的男人，在得到天下之际，竟负了她！他要守住着这江山，便守不住没权没势的她，权力太过诱惑，一旦得到便不愿放下，重回到一无所有的时候。 秋雨棠笑了，没心没肺的笑了，是看开了，还是被宇文南逼疯了，谁都说不清，只是那声长笑夹杂着无尽的凄凉与苦楚，帝后离心本就是皇家常事，更何况秋雨棠还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失了这万千宠爱，又如何能在这深宫久居？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蜷缩在冷宫中的秋雨棠听见屋外骇人的一声响雷…… 呼—— 秋雨棠惊醒，喘着沉重的呼吸声，满背的冷汗，额头前的碎发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方才只是在房里刺绣罢了，谁知竟然睡着了，想起刚才做的梦，秋雨棠仍心有余悸，心跳抑不住的乱跳，没有任何的节奏，只是杂乱的跳动着，久久无法平静，原本以为可以放下，没想道自己心中依旧存有怨恨，以前的事情，她从未放下过，以至于做梦的时候都与前尘往事纠缠不清，这伤害即便可以好，也会形成无法磨灭的痂，随时随地提醒着秋雨棠过往的伤痛。 窗外的夜色渐渐加深，秋雨棠起身点了一盏灯，点燃蜡烛的瞬间，亮光立马充斥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秋雨棠收起了火折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汗水贴身，这让她很是不舒服。 推开房门，秋雨棠便吩咐府里的丫鬟为准备沐浴的水，顺道问了一句： “青宇跟雨笙回来了没有？” “少爷跟二小姐都还没有回来。”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等等，如果他们回来，跟我说一声。” “是，大小姐。” 听到秋青宇跟秋雨笙还未回来的消息，秋雨棠便叮嘱了府中的丫鬟一番，随后心中便是无休止的担忧，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要是换在平常，秋雨棠定不会如此乱神，秋青宇跟秋雨笙生性爱闹，尤其是秋雨笙，玩性大开便没了分寸，两兄妹常常因为贪玩而忘了回家的时辰，好在秋青宇自小习武，本领高超，而秋雨笙也会那么一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即便闯祸也能轻易脱身。 但是今日不同，今日是秋雨棠跟宇文南初识的日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秋雨棠的心中总是有一股无法说清道明的不祥之感，隐隐约约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