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光灭了(彩蛋已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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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府的晚宴上,美人们身着霓裳舞姿倾城。一舞即毕,悠扬的琴声从帘后流淌而出。初如山间溪流轻快欢乐,后来数流相汇,琴声渐趋平稳,如琢如磨如泣如诉。 琴声一响,刑青儿表情一僵,旋即恢复。那是他们还在白莲山,林隐经常给他弹的曲子。 “晋王府就是不一样,不仅舞好看,琴也好听,就是不知道这弹琴的人长的如何?”姚语优雅地捻起一个葡萄放入口中。因为隔着纱帘,他难以分辨帘中人的五官,不过身材轮廓似乎还不错。 “咳咳,男孩子矜持点。”姚语话一出口,他身边的姚英瞪了他一眼,对燕萧拱手,“舍弟平日被在下惯得有些没大没小,晋王别见怪。” “哈哈哈,哪里的话。许久不见语弟还是一点都没变。”燕萧爽朗的笑道。 “晋王姐姐,你说如果我们来你就请我们看最好的歌舞最美的人,现在歌舞算过关了,那最美的人呢?”姚语得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转身问道。 “自然会让你满意。”燕萧打了个手势,边上的小厮缓缓将帘子从两边掀开。 帘中男子及肩黑发全拢到背后用一条红色短绳束着,精致的妆容掩盖了他略显病态的脸。他一身红锦挺拔地坐于琴后,宽大的裙摆铺散在地如盛开的红莲。 林隐微垂着头专心致志拨弄琴弦,思绪却飘到很远很远。自他沦为囚奴,双手被废,他就再也没摸过琴,他以为他再没有机会弹琴。 “原来是个绝色俊俏的小哥哥。”姚语两眼放光,食指和拇指缓慢磨搓下巴,“晋王姐姐果然讲信用。不知小哥哥是何名讳?” “他是我府上新收的伶奴,尚无名讳。” 谈话间,一曲已闭。林隐静静跪坐在琴前,垂首听他们说话,偶尔悄悄看向坐在燕萧身边的刑青儿。 “没名字啊,真可惜。”姚语面露遗憾。 “语弟愿意的话,不妨赐他一个名字。”晋王笑道。 “这是晋王府上的,我等怎么好……”姚英制止过于兴奋的姚语。虽然她也被这男子惊艳到,但是在美人面前姚英显然比姚语淡定。 “无妨。你们难得来玩,怎么开心怎么来。”燕萧截断姚英的话,转向林隐厉声道,“姚公子给你赐名,你还坐在哪里干嘛?” 林隐抬头直视燕萧的眼,燕萧的眼和他对上后,瞥向身边的刑青儿,意思十分明显。 林隐重新低头,藏在宽长袖里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终于缓缓起身,膝行至厅中央,面向姚语而拜。 “贱奴请姚公子赐名。”林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如今连他的名字也要被剥夺了。 “嗯容本公子想想,前些天逛勾栏院之时,里边儿的花魁落红也是一袭红衣很是俊俏。本以为那是本公子见过最俊俏的人儿了,今天一见同样一袭红衣的你才发现,原来真有比落红还美的。”姚语喝了口茶,继续道,“本公子看来,你比那花魁更担的起落红这个名字。决定了,你就叫落红吧。” “落红多谢姚公子屈尊赐名。”林隐再拜,将整个脸贴于置在地上交叠的双手掩饰心里的不甘,可惜声音中的不甘还是没能完全隐藏。 勾栏院是贤王燕景开的一家青楼,里面有八九层的清倌都是燕景玩腻后被送进自家青楼的男宠。而落红就是这八九层的人中的一个。 如今把林隐跟落红比,等于似乎暗示林隐以色侍人的命运。而他的身份也同青楼小倌一般低贱。 “听你的声音,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弟弟赐的这个名字。”姚英皱眉,语气也沉了几分。 “下奴不敢。”林隐一抖,懊悔自己没能将心思完全藏匿。 “把头抬起来。”姚英道。 林隐依言抬起头,他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姚英,置在膝上的手紧张地捏着。 “近看下确实比那落红更标致。过来与本小姐斟酒。”姚英放下空杯,朝林隐招手。 林隐膝行至案前,手刚碰到酒壶就被按住,抬眼是姚语明晃晃的笑脸:“别离我们那么远,来坐我们中间。”说罢主动往边上挪出一些位置。 “是。”林隐一坐下姚语便靠过来搂住他的腰。 “晋王姐姐,你家的伶奴都这么绝色的么?”姚语眨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绝色与否还得语弟过目了才算。” 众人觥筹交错,林隐已被灌了不少酒,昏昏沉沉之际总感觉有一只手不老实地在他身上拈来摸去,寻着手的主人望去,那人顾自喝酒仿佛对他身上作乱的手完全不知情似的。 “这酒不错,尝尝。”姚语靠了过来,一手揽在林隐腰上十分不规矩,一手将酒杯喂到他嘴边。鼻尖清晰的脂粉香和腰上的触感令林隐酒醒可大半。现在若还觉得燕萧只是让自己来弹弹琴那他这些年可就是白活了。林隐藏在袖里的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反复告诫自己忍忍再忍忍。 未遭到拒绝的手无法得寸进尺,游移至腰侧轻轻一勾,衣带松开,那手趁机滑进林隐衣服中…… 林隐惊起一身鸡皮疙瘩,猛地一甩手推开姚语踉跄起身退开好几步,却因为慌乱跌倒。 不,不要。他不要再被男子玩弄了。 如此大的动静引来燕萧的目光,林隐此刻哪还管是否搞砸她的计划,更不管被泼了一身酒的客人是否动怒。最好他们全都生气,然后将毫无规矩的自己扔回暗室。 林隐安静跪候,任凭燕萧呵斥他服侍不力,不请罪不辩解,甚至“怜香惜玉”的姚家姐弟给他找了个喝酒赔礼台阶,他仍然无动于衷。 “来人,将这不识好歹的贱奴带到刑房,按目无尊卑处理。” 这是林隐第一次乐意进刑房。他手脚被扣在带有倒刺的镣铐里,身上红锦服已经换成由两块粗麻布缝接而成的“衣服”所替代。 燕萧款款而来禀退下人,她抚摸林隐那张绝色的脸:“师兄怎么如此冲动,连青儿的安危都不考虑了?” “……”林隐侧头躲开燕萧的碰触。 “不说话?”燕萧掐着林隐的下巴逼迫他转头看她,“没关系,反正有人可以代你完成你还没完成的事,本王不亏。” “你!”林隐强迫自己冷静。谁都知刑青儿是他的软肋,一碰到就什么也顾不上,他已经在这上面吃过太多亏了。也许,也许燕萧并不会把青儿怎么样…… “怎么不说了?” “燕萧,你恨的是我。” “呦,本王还以为你不知道。”燕萧冷哼。 林隐默然,他当然知道,他们之间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江秋月。 “但青儿对此毫不知情……” “青儿曾经把你当亲哥哥。就凭这一点,他就有罪。”燕萧打断他。 “你个疯子。” “错,本王不是疯子,但你却是个十足的傻子,错把仇人当亲人的蠢货。”燕萧抚摸着林隐的脸,述说残忍的事实,“本王顺利抓到你的主意是你的好青儿出的,府里落井下石的仆人是我们默许的,对了,你次次试的毒药包括这次泡的药浴涂的药膏全都是青儿炼制的,拿你喂药的主意也是青儿出的。” “不可能,青儿学医他如何制毒?” “自古医毒不分家,师兄不妨想想为什么唯独那次任务会失败。” 最后一次任务是刺杀自己的娘亲林鑫以及正夫刑氏,而委托人是自己的爹亲叶桥。 那天,他如同往常那样在临行前跟青儿告别,告诉他这次任务,但这与晴儿有何关系呢?任务失败不过是因为自己优柔寡断技不如人。 林隐努力思索异常点。当初知道任务的只有自己,父亲和青儿三人,他到林府时,他们像是提前知道似的专门设了个圈套等他,之后他失败被捕,由林刑氏审问受尽严刑拷打…… 如今回想起来,林刑氏与青儿眉眼竟十分相似,二人也同姓刑,难道? 见林隐想通了其中的关节,燕萧也不打哑迷,将真相告诉他。 那年林鑫受伤意外被叶桥所救,两人后来互生情愫私定终生,林鑫却并未告诉叶桥她家中本有一位已过门的正夫。再后来刑府的人找上门,林鑫见事情败露,将责任全推到叶桥身上,任由刑府的人讨伐叶桥,之后更是仗着与叶桥的亲事未经三书六聘将他们父子抛弃。 刑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恨叶桥霸占他的妻主多年,时常派人到叶桥家中找茬,逼得叶桥躲回香山师门,日子总算安稳了几年。 然而命运似乎不想当过他们,刑氏的胞弟外出学艺拜师竟拜到香山上,正好在叶桥门下。 说来也巧,刑青儿自小听哥哥骂狐狸精,听着听着也知道嫂子那点破事,自然心里也恨透了那个破坏他哥哥幸福的狐狸精。只是他没想到他师父便是哥哥口中狐狸精。他想替自己哥哥出口气,但他动不了叶桥,于是把主意打到林隐身上。 那时叶桥因为林鑫的背叛而无法报仇,便将所有的怨气撒在他与林鑫的儿子林隐身上,三天一小惩五天一大戒,更是不许林隐抹药治伤。 刑青儿一开始还是心疼这位师兄的,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后,哪还有心疼,只希望叶桥打的再狠一些才好。他更是知道如何使叶桥对林隐更生气,他假装关心林隐,稍稍为他治伤,让他在他的院子休息,但最后总能或早或晚被叶桥发现并加罚,或者在习武时稍稍给林隐使绊子惹叶桥生气。每到这时候刑青儿都会替林隐求情,偶尔使使苦肉计与林隐一起受罚。 林隐对刑青儿越来越信任,甚至把他当作香山上唯一的温暖,到后来,出任务时他都会跟刑青儿说。而最后一次任务,竟是要杀林鑫和刑氏。刑青儿这下坐不住了,他给家里通风报信后,便着手欲杀叶桥,没想到叶桥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当初的配合不过是正好找到借口可以折磨林隐出气。刑青儿打不过叶桥,逃回刑府,正好遇到燕萧要抓林隐,之后才有林隐所经历的一切。 燕萧将自己知道的挑挑拣拣告诉林隐,隐去刑青儿在香山陷害林隐等事,她只想让林隐痛苦,可没打算让林隐对刑青儿完全失去信任。 燕萧讲完故事,果不其然看见林隐无法接受真相而毫无生气,她心情十分愉悦,开始对林隐冷嘲热讽:“可怜啊师兄。爹不亲娘不爱师父厌恶你同门恨你,连这副身子也早就脏透了,这换作是我,我都没脸继续活在这世上。你怎么还不去死呢?” 是啊,爹也常常问我为何不去死。林隐痛苦地闭上眼睛。也许他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他嘴动了动却被燕萧眼疾手快的卸下下巴。 “想死?现在没那么容易。林隐,你夺走本王的挚爱,本王也会夺走你所有宝贵的东西,再将你一点点摧毁碾进尘埃,这辈子,你只配生不如死地在淤泥里苟延残喘,永远别想得不到救赎。” “对了,你不是最讨厌以色侍人吗?你讨厌什么本王就会送你什么。你说,若是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你在他仇人身下承欢,他会不会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