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杀人灭口
那人半强迫地箍着王保往巷子深处垃圾桶那边走,大着舌头道:“嗐,还不是让个婆娘给打的!脸上好几条血道,害我这几天都戴着口罩!” 王保听着声音熟悉,放下几分警惕:“什么婆娘?打你干嘛?” 那人说:“对了,我正想问你呢!我这次学你去哄那婆娘自杀,不但不肯,还扇我几个大耳刮子!保哥,你怎么说服那个叫南玉还是什么的小娘们去死的?” 王保心底一直藏着这桩事,夜里有时候还心慌惊醒。一看遇到的是知根知底的和他一样烂的货色,对方语气还挺恼、挺羡慕他,一时间喝的那几两酒全上了头,这时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了,只想显摆显摆:“嗨呀,这个简单!” 对方声音里仿佛带了点急切:“也给哥们儿讲讲?” 王保心里愈发得意,仿佛自己掌握了什么独门成功秘诀,对方连连催促,才掺着自己瞎编的故事藏头露尾地吐露一二,换来对方不住点头、偶尔虚心请教,不时还敬佩有加地夸赞几句,一时间这诡异的巷子里气氛颇为融洽。 “所以保哥,你在门外头看着那个小娘们打碎温度计吃下去,之后呢?你看着她咽气没有?你别怪我多嘴啊,咱做这行不就得小心点嘛。这要是没死干净,回头再咬咱一口,那不歇菜了?” 王保已经被他吹得飘飘然,想也不想道:“还用你说?我还特意进屋试了试,没呼吸了才赶紧走的!” “这事儿你可没告诉别人吧?让别人知道了,咱可都得完!” 王保还算知道这算是故意杀人,之前喝了那么多酒也没敢跟别人吐半个字:“那哪能啊!今儿也就是你问了我才跟你说说——” 一个出谷黄鹂般的声音轻轻打断了他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这样啊。” 这近在咫尺的音色可不是什么骗保公司的男人,而是娇嫩堪比鸟鹊的少女音! 王保浑身寒毛倒竖,哆哆嗦嗦地扭过头,一个半透明的垃圾袋正好从天而降,死死套住了他的脖子! 刚刚和他勾肩搭背了一路的“好哥们儿”一手握住垃圾袋的系口,一手慢条斯理地摘下口罩——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箍得他几乎难以动弹的这只手在月光下有多么白皙秀气—— 但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王保看着那张多少次午夜梦回时都化作厉鬼的秀丽面庞,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 然而他恐惧至极的吼声被死死禁锢在塑料袋里,甚至听不到多大的音量! 隔着朦胧的塑料袋和他剧烈喘息呼出的雾气,他看到那张清冷秀丽的、天仙似的脸逐渐扭曲了,慢慢和记忆中那具死尸的脸重合—— 他听到那把纤细柔嫩的嗓音逐渐尖锐起来,愈来愈像是索命的厉鬼—— “保哥,我是怎么眼睁睁看着我死的?” “保哥,我中毒之后呼吸困难,一点一点吸不上气,当时我的脸色是这样吗?” “保哥,你探我呼吸的时候,想没想到我还会再来找你呢?” 王保的心跳直逼两百,极度惊怖之下,他开始全身发麻,半晌才想起来要挣扎! 然而恐惧早已让他错过了求生的最好时间,缺氧已经使他肌体无力、意识昏沉。 粗重的喘息让他迅速耗尽了塑料袋里的空气,他死命挣扎,四肢并用地想攻击对方,却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受控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连“控制身体”这个念头都抬不起来了。 在这期间,他无论如何扭动都逃不出头顶那仿佛来自地狱恶鬼的索命圈套,甚至连对方的身体都没碰到! 南玉看着王保扭曲变形的五官撑开薄薄的塑料袋,就像是爱德华·蒙克那副呐喊的立体丑化版本——对不起,侮辱艺术了,他道歉。 那一刻他的眼神非常奇怪,如果此刻有人旁观,大概也会不寒而栗: 稀薄的月光照在他秀致的面容和削瘦的身形上,挺拔的鼻梁如镶了一道银线,浅樱色的唇向下抿出一个类似悲悯的弧度,几乎让人以为是降世的仙; 然而身周是陋巷,脚下是污泥,身前是垃圾,手中轻松提着的是一具死状狰狞的成年男尸,帽檐下一双楚楚动人的桃花眼里闪着一点极其不详的光,是平湖之下水底激雷,让人心底泛起凉意,生恐被阿修罗道的魔拉入深渊。 他端详尸体的表情那般平静,是对杀戮的麻木,仿佛这出手不过是一件契合宿命、不得不做的事。 他扛起王保的尸体,头朝下扔进垃圾桶里摆好,顺手扯下脖子上浸满酒精、不知从哪随手顺来的围巾丢进去盖在上面,这才飞身赶回医院。 李廷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南玉悄无声息地摸进来的时候蝴蝶刀都快贴到他脖子上了,他都没察觉。 李廷回头那一刹那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要不是南玉收刀快,他大动脉铁定要飚出喷泉来。 他惊魂未定地问:“你你你回来了?” 李廷吸了吸鼻子,以属于医生的敏锐嗅觉和职业素养质疑:“你喝酒了?酒后杀人能判轻点?” 南玉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那死神收人的眼神把李廷吓得够呛,当下也不敢再多问,赶紧提溜起来胶衣和皮肤胶水,一股脑递给他:“快去洗洗,一会护士该查房了,楼上病房里我放的是个假人。” 南玉随手把胶衣挽在臂上,一面往淋浴室走一面吩咐:“假人?挺好,一会你就在楼下接着,我回去的时候会把它丢下来。” “监控呢?循环播放?” 南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廷:“我刚才已经去过一次保安室了。倒是李医生,怎么对这种事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李廷心说要比疯,他老板,帝都那位林总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新婚后百忙之中还抽空在医院录独角戏假装车祸受伤,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 南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李医生的回调申请已经通过了?” 李廷警惕:“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建议您尽快离开海市,白子语明天一定会开始调查您的。” 李廷不用问也知道他等下回病房偷梁换柱,动静肯定不会小,当下打定主意明天中午交接完送走这尊瘟神就立刻回帝都,这个月的奖金不要了。 李廷跟科室主任发消息编造了一个家里有事的理由,好不容易说服主任准他提前回帝都。刚改签完机票就听到洗漱间门一声响,条件反射地回头,之后又猛地转了回来:“你怎么没穿衣服?” 南玉:“……” 李廷:“……” 他愣了半晌,才回过头去:“哦对,我忘了……” 她穿衣服了,穿的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