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结尾啦）

    俞砚出差的第六天，石陆又失眠了，他数着时间等夜晚过去。

    万未然那天还说什么要石陆请吃饭，酒醒了没两天就带着俞砚去了外地出差。虽然说只是去给朋友帮忙就待几天，但是回来的时间一拖再拖到现在都快一个星期了还不回来。石陆一个人回了家，这房子空荡得吓人，张着巨口随时准备把石陆一口吞下。身体很疲惫，但是石陆躺在床上睡意便凭空消失。

    从内到外的疲惫，石陆就像个内部发锈的老零件，支撑着快要损坏的身体勉强行动。

    伍宁原看着石陆也着急，石陆又像个锯嘴的葫芦什么都问不出来。伍宁原拧着眉毛问他，“是不是宁然过来找你了？都过去翻篇的事情你有什么好痛苦的。你眼睛一直盯着俞砚就好了，别的人你看都别看。”

    石陆有一瞬间的愣神，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也很久……没想起过这个人了。石陆以前经常会为了经历过的事情痛苦，乏善可陈的经历里，偏巧印象最深的都不太美好。

    石陆的人生从某一个被遗忘的节点被割裂开。就像是一直转动的两枚齿轮，每天都在偏离原位，终于在某一天里啪嗒一声猛地分开，从此两个齿轮都在徒劳的飞速旋转，变成了石陆无法拼接的恍惚过去和灰暗未来。但是俞砚出现了，把他的生活拨回了原位。石陆只是适应，适应没有俞砚时刻在旁边的时候继续面对现实的可能。

    俞砚是真的宠他，可能也有一点的情感，那天俞砚没说完的话给石陆敲着警钟，和裴兆和的话一起把他硬生生地拉回泥地里。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俞砚对他没有感情了，他还会有勇气继续走下去吗？石陆什么都没了，他离开的每个位置都会有别的人替代，而石路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空空荡荡，家人，朋友，爱好，工作……一切都没有。事实证明俞砚才离开几天，石陆已经受不了了。

    说白了石陆一直都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小时候活在弟弟的成长里，少年活在父亲的标准里，青年活在宁然扭曲的施舍里，现在，活在俞砚给的每一滴温柔里。石陆就是条上不了岸的鱼，稍微离了水就已经惊慌失措没法活命。

    宁然能有多重要呢？不过是到来的时间真的很凑巧，就在石陆孤独成长的混乱年岁里霸道又艳丽地登场，石陆窥见他张扬的美丽，又恰好能被需要罢了。

    石陆的反映并没有伍宁原想的这么大，他平静得像是伍宁原提起了一个陌生人，“他回来了？”石陆这个反映反而把伍宁原弄懵了，甚至还有些尴尬，这是自己想错了？石陆有些无奈，“他没这么重要，怎么可能因为他。”伍宁原尴尬的哦了一声然后斟酌着又问，“那是因为俞砚？”石陆只是说“我自己的原因。”

    伍宁原叹气，“要不一起去医院看一下吧。哪有正常人失眠会憔悴成你这样。”石陆也没讲话，算是默认了伍宁原的提议。

    可能真的不能在背后念人，石陆走到公司楼下晃眼一瞥就定在了原地，石陆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身边的画面迅速变幻，只有宁然还是站在从前站着的位置。一样的脸，一样的表情……石陆到僵硬无法动作，突然出现的宁然像把他拉回泥沼明晃晃的彰显着他割裂不掉的过去，宁然回来找他干什么呢？让俞砚回忆起他有多懦弱？让俞砚觉得他就是麻烦？明明和以前一样走了别回来就好了啊……想让他到俞砚永远看不见的地方，想让他永远没办法破坏他现在的幸福，刹那间石陆心里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脚往前走去了。

    伍宁原在后面伸手拉了一下石陆，“虽然我也想揍他但是你这个表情在公司里影响不太好。”石陆压住心底翻腾的各种想法和伍宁原站在远处看着。

    石烨从电梯下来从石陆的身边擦过，侧头勾着嘴角像是在嘲讽石陆最后在宁然身边站定。他们两个人亲切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向石陆的方向走过来。石陆心里安定了下来。不管宁然和谁牵扯，只要不影响到他和俞砚，什么都无所谓了。伍宁原气急了，生怕石烨那个傻逼带着宁然过来刺激石陆，扯了一下石陆示意石陆赶紧走然后憋着火气笑着向两个人迎上去。

    石陆没有退缩，就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过来。石烨这会儿倒是和石陆很亲热的样子和宁然一起过来搭话，“哥你怎么看见然哥也不跟人家说句话，毕竟以前你和他关系最好了不是吗。”石烨那几个咬得很重的关系最好听起来幼稚又刺耳。

    石陆又怎么会被这么幼稚的话刺激到，忽略掉石烨朝宁然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石陆就直接开口，“和石烨好好聊，我有事先走了。”

    宁然倒是有些惊讶，石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心里还在想着石陆故意的？

    石陆带着伍宁原干脆的走出了公司。

    石烨沉下脸看着宁然哪儿还有刚才的亲切，“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宁然倒不在乎，“找我这么久把叫我回来就是刺激他？你想要公司用这种方法手段太低级了。给我的钱记得打，毕竟我出场费也不低。”

    石烨冷笑一声“公司我会自己光明正大的用实力争，用得到你这种人？”讲完就丢下宁然自己走了。石烨只是不甘心，凭什么石陆当初能为了一个外人丢下自己的亲弟弟留在这个城市，凭什么宁然一出现石陆就把他丢开了。他就是想让石陆后悔，后悔当初丢下他，后悔为了宁然这种人丢下他。石陆这样无所谓的样子让石烨心里更恨他了，就为了一个不在乎的外人？

    比起宁然，天天堵在俞砚家门口的裴兆和才是真的让石陆动气。石陆躺在俞砚家的沙发上带着俞砚的浴巾。上面残留的味道很淡了，石陆嗅过俞砚的沐浴露，贴着俞砚的肌肤仔细的嗅过，明明就摆在浴室但是和俞砚身上的就是不一样，这一点让石陆十分的焦躁。浴巾裹着石陆的手指，抵在石陆的鼻间，好想俞砚，想俞砚的温度，想俞砚的味道……石陆快疯了。

    门外的敲门声急促又执着，石陆心情阴郁烦躁，拉开门裴兆和敲门的手就顿在半空。“你怎么在这儿？”石陆可不打算回答裴兆和的疑问，“滚开。”

    裴兆和被石陆阴鸷的表情吓到又立马换了表情逼问石陆，“俞砚在哪儿？”石陆因为睡不好精神紧绷了好几天，眼里的血丝和脸上的凶狠让他看像头随时扑上来咬人的野兽。石陆脑海反复闪现这自己掐着他脖子的画面，为什么呢？为什么都要来打扰他和俞砚？为什么都要来和他抢。

    石陆完全的拉开大门，垂下眼盯着裴兆和，满身的怒气都不遮掩，“你窥觑俞砚？”

    裴兆和有些怕，但是嘴上依旧不客气，“我比你先认识俞砚，俞砚亲口说过的爱我，我们的房子也是他设计装修的，他说我是他最乖的狗”说得越多裴兆和心底就被灌了更多的底气觉得自己站在有理的一方说出的话也显得咄咄逼人“我只是做错了事他生气了，我那么爱他，只要我乖乖认错服个软他就会原谅我的，”裴兆和简直有些癫狂了，“是你插在我们中间的！是你诱惑了俞砚！你不会以为俞砚爱你吧？他就是可怜你，都怪你迷惑了俞砚！”

    石陆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在墙上，本来就低的声音阴沉得要滴出水一样“我说过的，就算可怜，俞砚也只能可怜我。”石陆轻蔑地笑嘲讽着裴兆和“你爱俞砚？爱到分手这么久现在才过来跟我抢？这么脏的爱你敢拿来侮辱俞砚？”石陆松开掐着他的手，裴兆和就瘫坐在地上干呕过后只能大口喘气再没有力气去挑衅石陆。这个疯子是真想掐死他！

    石陆站在那儿望着裴兆和，眼神里都是厌恶，“你想不想把今天来纠缠男人的视频给你父母看看？我一不小心，找到你家的地址了。”裴兆和喉头都被掐得胀痛，嘶吼着骂石陆疯子。

    石陆丢开裴兆和直接把他关在门外回屋拿了手机打给安保，大半夜的把这种人放进来，离谱到没边了。

    石陆蜷缩在沙发上，缩进俞砚的浴巾里让残余的稀薄味道把他包裹。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俞砚发消息过来。石陆眼里终于带了点笑，俞砚后天要回来了。石陆手指滑动屏幕拨通伍宁原的电话，“伍宁原，公司全部交给石烨。我生病了，很严重，严重到俞砚后天回来的时候要看到我在医院。”

    睡眼惺忪的伍宁原听完瞬间睡意全无，沉默了一会儿只说“那明天顺便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床位我没办法。”石陆说了声好然后挂断电话躺在沙发上，盖住自己的脸。

    关掉空调就这么躺在沙发上的石陆，在寒凉的黑夜里昏昏沉沉地喃喃自语，讲给听不见的俞砚“你要可怜我，你要爱我。”

    一大早过来的伍宁原没想到石陆真的会这么疯，真把自己折腾到需要住院的地步。等到把高烧不退的石陆送到医院过后，伍宁原第一次这么清晰的明确石陆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打完点滴石陆醒了，浑身乏力酸软但是居然笑的出来。伍宁原没忍住下死手掐了石陆两把，虽然疼，但是石陆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伍宁原留在公司帮石烨对接业务，但是伍宁原知道石陆的意思，石陆要他留在公司帮石烨，也是让他安心留在这个一路跟过来的公司。

    俞砚风尘仆仆地到医院的时候石陆有些心疼也愧疚，但是不后悔甚至欢喜得有些飞扬。因为他确定俞砚不会再有精力去看别的人了。石陆无声地笑了，爱意和欢喜膨胀到快撑破身体，俞砚，只看我。

    俞砚很久没有抽烟了，石陆不抽烟他也就跟着戒了，吸进的第一口烟呛得俞砚咳嗽出来。伍宁原紧张到一直咽口水，生怕俞砚看出来什么，虽然石陆是真的病了，但是伍宁原觉得自己想的那一堆瞎话不一定瞒得住俞砚。还好俞砚心思不在他这儿没看出他的异常。

    伍宁原忐忑着说着自己真假参半的话，“石陆也不是故意瞒你，本来没什么大毛病，检查了就说是神经衰弱，你出差了以后他就一直睡不着，精神状态不太好。后面石烨找了宁然过来，石陆有点生气受了点刺激没挺住。”伍宁原暗中观察着俞砚的表情疯狂回顾自己的措辞然后补充，“不过不是因为对宁然还有些什么旧情啊，就是宁然这傻逼以前就干些傻逼事然后石陆刚好精神紧绷，而且他在公司现在压力比较大。不过他现在嗓子疼讲不出话。”

    俞砚点头，等身上烟味散了才走进病房。俞砚摸着石陆的头发，“出院了就把剩的东西全搬过来，在我边上你就不敢什么都瞒我了。”石陆勾着俞砚的手指头所有的私欲野草一样疯长。最好一直这样，俞砚喜欢可怜的，他就可怜到离不开人，喜欢乖的，他就乖到让人不忍心责怪。就把石陆放在身边，谁也别管，谁也别看。

    俞砚，我开始不择手段地卑劣地把你拽到我怀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