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我爱你在此刻终结在线阅读 -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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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监控的最后一幕是韩逐冰拐进医院后面的一条小巷,然后再也没从任何一条巷子的尽头出来,像是掉进平行时空,从卢逡年世界里消失不见。

    小巷里没有监控,警察挨家挨户排查,依旧没有找到韩逐冰。卢逡年不相信韩逐冰一个人有本事藏得那么严实,他给吴局去了电话,警察以为是什么贩毒团伙,加班加点一周内把附近监控反复看了上百遍,最后从一家小超市的监控录像中看到韩逐冰的一段裤脚。

    只在屏幕的右上角短暂出现一秒,卢逡年还是认出来了。

    人总是后悔当初,遗憾过去,又相信未来一切都好。这一周卢逡年彻底没办法正常工作,整宿整宿的失眠,有时好不容易睡着,醒来时看见床边空荡荡的,开始怀疑韩逐冰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过,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他在发梦。

    要是发梦也好了,至少韩逐冰不会生病,也不会记恨他。

    但卢逡年给韩逐冰买的杯子还陈列在柜子上,几支百合花插在瓶里只是枯了,画笔、绢纸,墨水也都整齐码放在案台上,被子也残留着韩逐冰的体香。一切都证明他们在一起,春和景明万物复苏,卢逡年身心被永远留在上一年的寒冬。

    他把每一只杯子里里外外擦了一遍,又买了一束百合重新插在瓶子里,强迫症似的地把本就整齐的案台重新收拾了一遍。

    擦杯子时精力不支,卢逡年失手打碎了一个,红白相间的陶瓷散在他的脚边,卢逡年蹲下身看见杯内的贺卡掉出来,字迹不清朦胧辨认出“你的过去我无法参与,但你的未来一定有我。”

    卢逡年双手紧紧抓住碎瓷片,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直到泪水把那张贺卡上的字晕开,在空白处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才意识到手掌和脸颊都被碎片割破,流了好多血,像小时候爬到墙头。

    他把那张纸拿起来擦了又擦,血液,眼泪和年深月久的墨水混在一起,更看不清那张纸上原来写了什么。

    “我真的知道错了…”卢逡年的悲伤碎裂成几块,“你出来好不好…再见我一面…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卢逡年躬身把那张纸贴紧胸口,忍不住的呜咽又从鼻腔冒出来,时断时续。贺卡是卢逡年写的,字迹却像韩逐冰,因为卢逡年写字难看,高中时他总是拿韩逐冰的笔记当模版,练着练着两人的字越来越像。

    韩逐冰那时候还笑话他没个性,帮他设计了一款签名,“年”字简化成好几个弯,卢逡年说写成这样谁认得出来。

    两人还因为各种无聊的事情争执过,奶茶加了红豆还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奶茶,为什么无论坐在哪老师总是在反光的那块黑板上板书,到底是因为卢逡年左顾右盼还是韩逐冰走路太慢才没赶上公交……

    这种毫无意义的讨论卢逡年只愿意陪韩逐冰聊,换另外一个人卢逡年都会觉得他有病。

    哪怕是没营养的话题,卢逡现在回忆起来都觉有趣,碎碎念念嘟囔岁岁年年经历的小事,只是回忆结束的那刻卢逡年会陷入无尽的绝望,绝望到他看见路边两只缠在一起的猫都会想起韩逐冰。

    “你到底去哪了…别不见我…你要是真不喜欢我了…也得出来治病啊…我保证再也不烦你了…”卢逡年放任自己割裂的伤口,因为失血嘴唇又白又冰。

    纤长的睫毛,藏在皮肤下的酒窝,透过阳光可以看见的耳骨后的毛细血管,脖颈上的细小绒毛,生气时皱起来的鼻子,韩逐冰的每个细节都在卢逡年脑海中一遍遍加深,挥之不去。

    “我没有不爱你…我不是只爱自己…”卢逡年吞声忍泪,“我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怎么不肯听我说呢…”

    卢逡年哭到精神恍惚,隐约看见好像是韩逐冰回来了,笑着露出酒窝蹲在他面前,干净的像百合花,十四五岁模样的韩逐冰对他说:“放学了还不回家啊?”卢逡年正要伸手揉他的头发,下一秒就看到韩逐冰整个人像火焰一样烧起来。

    卢逡年惊魂未定猛地站起身环顾四周,房间里空无一人,他拍了拍脸一个人念叨也不知道是给谁听:“不会…炎炎一定不会有事的…我肯定能找到你…你别走太远…别走太远…”

    只当一切来日方长,却不想日暮途穷,韩逐冰走进死胡同的那刻,卢逡年也一头扎进深不见底的泥潭。

    *******

    陶海接到卢逡年的电话,以为是他前段时间过的舒坦,最近又有烦心事才来找他。刚把上午最后一位病人送走摘下口罩喘口气,转头就见卢逡年满脸是血走进来。

    他赶紧给卢逡年清理掉粘在脸上的碎渣,有的地方被割得很深,陶海忍不住埋怨:“你这是去杀猪了?”说着拿出酒精给卢逡年消毒。

    卢逡年连带“韩逐冰”三个字的谐音都听不得,低头踢了一脚陶海坐着的板凳,陶海没拿稳,手里的酒精泼在卢逡年左脸又洒在手上。卢逡年疼得忍不住抽冷气,只当这些疼痛是赎罪。

    “啧,你发什么疯?”陶海拎着他到洗手池冲水,“好了伤疤忘了疼,手还要不要了?”

    在陶海面前卢逡年没办法酌情处理自己的悲恸,“不要了…他连我都不要了…”

    陶海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卢逡年抬眼满是愧疚,“我不能没有他…陶海…你帮帮我…韩逐冰不见了…病都不治就为了躲我…他可以不要我但是不能不治病…”

    陶海扶着卢逡年坐下,帮他包扎好伤口才弄清楚事情原委,他看卢逡年哭得撕心裂肺,连带着自己的心弦跟着发颤。

    人的劣根性是与生俱来的,陶海此时竟然有一瞬的庆幸,随后又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冒冷汗。他也爱过人,知道卢逡年是真的爱上韩逐冰了,慌到满身只剩下落败,连哭诉的声音都是颤的。陶海还从没见过卢逡年无措成这个样子,明明最落魄的时候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怎么偏偏对韩逐冰动心至此。

    陶海说不出劝慰的话,捧着卢逡年的脸吻干净他的泪,又变成照顾他的哥哥,想把破碎的卢逡年复原。他的手滑向卢逡年的腰全力握住,以前在床上卢逡年总让他专挑那种不起眼的地方下手,发狠的折腾自己。

    疼痛的刺激下卢逡年活着的欲望才更强,才能忘记自己以前的肮脏龌龊,没有一次因为受不住求饶,但陶海今天只是搭上他的腰,卢逡年立刻反手推开他。

    陶海从未把爱宣之于口,二十多年不动声色,最后换来的是卢逡年挣扎的一句:“我不要你!我要韩逐冰…我要韩逐冰…”

    “现在说这句话你不觉得晚吗?”

    卢逡年抓着陶海的白大褂抬头看他,可陶海满是惊愕,两人转头看向门口,应裕如正靠在门上,鄙夷不屑到翻白眼。

    “陶医生,智齿长出来,该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