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 耽美小说 - 我爱你在此刻终结在线阅读 -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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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沛的病远比韩逐冰想的严重,来势汹汹不给丝毫喘息的时间,好似站在山坡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雪崩淹没了。周二上体育课,韩沛跑着步晕过去,韩逐冰半梦半醒间接到电话,还以为是在做噩梦。

    赶到医院时韩沛很安静的躺在病床上休息,除了脸色煞白,看不出什么异样。医生说这么小年纪得这种病大概率是遗传,建议韩逐冰也做个全面检查。韩逐冰不想和他多费口舌解释韩沛是领养的,岔开话题问韩沛到底怎么样。

    结论和韩逐冰从私立医院得到的一样,如果没有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韩沛多说也就剩几个月的时间。

    韩逐冰很自责,自己没有早点意识到韩沛已经不适合在学校上学。起初韩逐冰不想让韩沛知道自己生病,怕小孩子会害怕,哭起来耗精力导致身体状况更差,形成恶性循环。哪怕真的只能再活几个月,韩逐冰也希望他能快快乐乐的和往常一样生活,然后平静的在某夜睡梦中离去。

    韩沛心里明白,自己生病了,他很乖,不吵不闹,鼻子里塞着卫生纸看韩逐冰在厨房包水饺。他坐在高脚凳上,头顶的位置刚好到韩逐冰肩膀。

    韩逐冰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哈欠连连,眼里爬上血丝,眨眼的频率也比平时高。韩沛说吃速冻水饺也是一样的,韩逐冰抬起头问他还困不困,手下动作没停。

    韩沛心想,明明这个问题应该由他来提问比较合适,但他没再多说,知道韩逐冰很固执,轻易不会改变主意,默默盯着韩逐冰灵巧的双手把饺子皮对折捏出好看的褶。他对韩逐冰的做法心知肚明,无非是想让他多吃几顿丰盛的“最后的晚餐”。

    吃饭的时候韩沛说肉馅淡了,韩逐冰没什么食欲,原因应该归咎于没休息好,尝了一口竟然觉得反胃,整只饺子被他塞在嘴里没怎么嚼就吞下去了。韩沛给他倒了杯水问他尝出咸淡没,韩逐冰漱漱口笑着摇摇头,起身去厨房倒了碟醋,加了一小撮海盐放在韩沛面前。

    韩逐冰一贯秉承“所有问题都应该在吃饭完后解决”的原则,打算午后再和韩沛聊聊病情。韩沛咬破半只饺子,汤汁顺着斜拿的筷子流到手上,韩逐冰抽纸给他擦手,韩沛虚虚的攥着韩逐冰的一根手指开口道:“爹爹,我最近老是梦见一个女人。”

    家里两个人一个怕冷一个生病,夏日正午也没开冷气,怕冷的韩逐冰突然额头冒汗,他的视线从韩沛的手指转向他的眼。“他和爸爸长得不像,和爹爹说话有点像,听起来很舒服。”韩沛吃掉剩下半只饺子:“她和我长得很像,头发颜色很浅,有点卷。”

    韩逐冰觉得自己沉默的时间可能过长,以至于韩沛的眼神从闪烁光芒到暗淡下去,继而连手指也握不住松开了。或许韩逐冰连“先吃饭”这三个字都说的有点晚,最后一个字落音的那一刻,韩沛吞下碗里最后一只水饺。

    韩逐冰在一堆孩子中间,一眼选中韩沛的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单纯觉得特别合眼缘。孤儿院的负责人带韩逐冰隔着窗户看房间里的孩子们,年龄小的有哭的有笑的,大一点的孩子跑来跑去不消停。韩逐冰看见角落里的韩沛,坐在娃娃椅上很认真的在啃一颗比他脸小不了多少的枇杷,静静地不说话。

    韩逐冰当场就决定要领养他。

    没有爱的结晶不要紧,能有培养皿也是好的,这是韩逐冰当时的想法。

    负责的阿姨问韩沛愿不愿意和这个大哥哥走,韩沛抬起头看韩逐冰,脸上还残留枇杷果的汁液,韩逐冰伸手给他擦掉,半蹲着摸他的头。

    两岁多的孩子没什么记忆,韩沛隐约记得那天是川渝地区梅雨季节里少有的艳阳天,阳光盛满那个哥哥的酒窝,毛茸茸的看起来很有安全感。孤儿院中央的榕树垂条在他身后轻轻摆动,他还伸手帮自己擦干净脸。

    韩沛点点头,想着如果跟这个哥哥走,以后肯定能吃到很多种除了枇杷以外的水果。结果后来确实吃到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水果,但常年蝉联家中水果数量排名第一的还是枇杷。

    回塘安的第五天,卢逡年没来由地劝韩逐冰换个小孩领养,韩逐冰死活不愿意,领养又不是网购,难道还支持七天无理由退换货?

    韩沛低着头拽韩逐冰的裤子,韩逐冰弯腰捂住他的耳朵,把他抱起来对卢逡年说:“孩子还在这呢,听见了多不好。”

    卢逡年的回答是:“这么小懂什么。”韩沛听的一清二楚,卢逡年不喜欢他,这也是韩沛两岁那年为数不多的记忆之一。

    卢逡年算不上对他多好,但也说不上坏。会送他上学,但不会像韩逐冰一样嘘寒问暖,每天像完成任务似的。韩沛不能理解为什么两个男人可以在一起,为什么自己有两个爸爸没有妈妈,但他看得出韩逐冰很爱卢逡年,所以哪怕自己有些害怕卢逡年,也愿意在韩逐冰面前表现地和卢逡年很亲近。

    他不想让韩逐冰为难,因为韩逐冰对他很好。就像现在,他反而成为安慰韩逐冰别难过的那个人。

    韩逐冰以为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其实韩沛懂的很多,甚至太早熟了,可能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不得不看别人脸色过日子。这种潜意识保留在骨子里,四五年也没改过来,养成很懂事有点内向的性格。

    韩逐冰告诉他如果要做化疗会很痛,问他怕不怕,韩沛伸出手,像五年前韩逐冰帮他擦掉枇杷汁一样擦掉韩逐冰眼角的泪水,摇摇头说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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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海托关系,一个月后得知外地一家医院检测到有和韩沛匹配合适的骨髓,他告诉韩逐冰,拿出两百万打点关系,骨髓就可以送过来。

    韩逐冰让小何先给陶海的账户汇款一百二十万,不够的打算从公司支。他打电话给卢逡年,一直忙音,一个小时过去也没接通。

    韩逐冰才想来拾日今天在上市审核的最后阶段,他又打给广告公司的财务总监,侯总监说公司被抵押给拾日上市,今天肯定给不了。韩逐冰怕别人抢先把骨髓带走,重新给陶海打电话问能不能先替他垫付一百万。

    陶海顿了顿,习惯性的摘下眼镜揉鼻梁山根,这并不能缓解他的焦虑,说自己一时间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只能尽可能帮他凑。

    陶海的信用卡是城市银行的,每日转账限额刚好二百万,单笔限额五十万,下午汇最后一笔的时候发现余额竟然又变成一百万,以为自己记错了,刚要打开手机查转账记录,电话响了。电话那边的人告诉他别汇款了,汇过来的也给退过去了。骨髓已经被人用五百万拿走,无论他和韩逐冰能拿出多少钱,那边永远加价五十万。

    人生的变数很难说,尤其对陶海而言,他想做个好人,甚至还不合时宜地选择在美国东海岸的深夜给自己爸爸打电话借了二十万,最后还是搞砸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总要让他来做宣布残酷真相的工作,这滋味不好受,他蹲在马路边抽了一包烟,看见夕阳在高楼大厦间慢慢陷落变红,他想还不如这一刻就是世界末日,一切都毁灭了,就什么都不用解释,什么都结束。

    最后夕阳彻底沉下去,陶海等来韩逐冰的电话,韩逐冰还没开口,他先说了对不起。是有些突兀的歉意,即使他不道歉,以韩逐冰温润的性格也必然不会责怪他,况且他在这件事上有功无过,被别人抢走骨髓这件事并不在他能掌握的可控范围内。

    电流传来韩逐冰哽咽的感谢,陶海拿着的烟烧到手指猛的烫了他一下,恍惚觉得良心也被戳了一个小洞,他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应该的。”

    夏天就要结束了,陶海收了收领子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一颗白点,消失在一排香樟树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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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逡年下班坐在车里才想起来给韩逐冰打电话问问什么事,审核进行的很顺利,韩逐冰和他多聊了几句。卢逡年一向对生死看得很开,但他不能强行要求韩逐冰和他一样乐观。

    路过花店的时候他让小周停车,选了一把白百合亲自包起来。这门手艺还是追韩逐冰的那几年学会的,后来工作忙,也没有时间搞这些。不过他今天心情好,心血来潮要给韩逐冰一个体贴的安慰。

    卢逡年身高近一米九,站在拥挤的花店里认真包花的样子非常瞩目,隔着玻璃窗有人认出他,偷偷拍了照片发在社交平台上,各种角度夸了一遍。

    所以卢逡年还没到家的时候,韩逐冰就知道自己即将收到一束花。应裕如把照片发给他,调侃都在一起多少年了还那么腻歪,搞的自己新剧宣传的热搜都被压下去了。韩逐冰没心情和他闹,问他什么时候回塘安,小应想了想说年底左右就能回来。

    应裕如算是和韩逐冰一个圈子的人,父母在塘安从政,两家父辈是上山下乡认识的。韩逐冰略长他几个月,两人一起长大,上的同一所小学。

    应裕如不是韩逐冰那种懂事听话的类型,从小家里人让他往东他偏要去西,12岁说要进娱乐圈当大明星,他爸气得差点把他的腿打断。

    家里成天鸡飞狗跳,最后架不住应裕如是家里的独苗,从上到下都宠他,他爷爷最先妥协,说应裕如不爱学习,索性也就随他闹了一年。小应妈妈在文工团工作的同事也愿意给他介绍门路。

    结果应裕如真有演戏的天赋或者说他运气好,在一个古装剧里演一个小皇子的龙套角色一下子火了。当时小眼巴巴含泪叫皇叔的一幕成为经典,他也就一直在娱乐圈呆着了。

    12岁之后应裕如和韩逐冰几乎没联系,最近几年两人都不怎么忙了才又重新聊起来,所以卢逡年并不知道韩逐冰还有这么一个朋友。

    韩逐冰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迎接卢逡年回家,卢逡年进门扔掉发黑萎缩的旧百合,把娇艳的新花插在瓶子里,转身对他说:“装过了啊,你早知道了吧。”食指勾了勾韩逐冰的鼻梁。

    此刻能让韩逐冰笑的人,也只有他卢逡年了,左脸顿时陷下去一个火山口一样的圆圈,卢逡年弯腰用力亲吻那颗酒窝,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吸出来似的。

    他想韩逐冰一定是把害羞的爱意全都藏在那里面了。

    ?

    ?冷知识:应裕如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备忘录的……早先想好他的故事没细写,结果现在和剧情有关的一点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