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Leonard Duham刚踏进屋门，就听到一声口齿不清的呼唤，他蹲下身子把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小女儿抱进怀里，把另一只手上的箱子递给了带笑跟过来的女仆。 “夫人呢？” “夫人在房间收拾行李。” “怎么还没弄好。” “因为妈咪的衣服太多了。”怀里的女儿奶声奶气地回答他，他大笑着把这小人放到肩头，走上楼梯去找Dorothy。 他们的卧室外间到处都是衣服，各种各样的布料堆成了一座座小山，穿着白纱长裙的Dorothy不断地把衣服拿起又放下，像只逛花了眼的蝴蝶。他忍不住要笑，还是假装正经地问妻子怎么拿出来这么多东西。 “你们在海上漂几个月，到了新大陆那儿刚进入夏天呢。把你的夏装都带上，再带一两箱船上穿的衣服就行了。” “哪有你这么算的？”他的妻子扭头瞪了他一眼，“我可不知道Gabby要在那儿待多久，当然是得准备越充分越好。” “难道你们还想留在那儿过新年吗？” “那可说不定。”Dorothy对着丈夫精灵地一笑，“老听你在我面前卖弄，这回我要好好自己看看。” “但我可是每次都赶回来过新年的！” 新年的问题一直延续到了晚餐，Duham公爵表示自己决不愿意留守在这宅子里过年，如果Dorothy不回来的话，那他就跑到新大陆去。 “我一开完议会就去，国王的冬季狩猎可以以后再参加。我真的不愿去开那个见鬼的议会，每次都安排我坐在Valen那家伙斜对面，那老家伙一激动起来就喜欢扔东西，技术又不行，每次都扔到我这儿来。” 吃完饭一家人聚在小客厅里，孩子们还在翻找着要叫父亲念的故事书，Dorothy一边拆白天送来的信件，一边听丈夫喋喋不休的抱怨。 “老早就叫你戴一个牢实点的帽子。”公爵夫人拆开一封便信看了两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她把这封放到一边去了。 “总之去新大陆过新年也不错，母亲可以到妹妹那里去。”老Duham公爵在自己的床上安详地去世后，老夫人一直固执地呆在Duham家的老宅里，只会在孙子孙女的生日时才会到新宅这边来。 “新大陆？你们什么时候去新大陆？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也要去！”双胞胎之中的女儿，Alicia Duham高声尖叫，她的同胞哥哥Adrian头痛地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咳，只是妈妈要陪Gabby到那儿休养，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还是乖乖地呆在这儿练琴好不好？”Dorothy讨好地安抚女儿，却只得到了小家伙的一连串“不”和一阵疯狂跺脚，她的丈夫Duham公爵原本很是兴致高昂地在旁看热闹，但他接着就发现，今天的地毯的花色有点变化。 “不要在御赐的地毯上跺脚！Alicia！” 被二女儿闹了几天，Dorothy出发前往Lorenzo封地的时候，只好带上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和六岁的儿子Desmond，长子Samson还有课业，最小的女儿Marleen还走不稳路，也只能泪眼汪汪地留在家里，等着父亲办完了事务再带他们和母亲汇合。三个孩子都是头一次出远门，一路上闹腾个不停，让Dorothy的回家的路也显得短暂了。十七岁那年离开Gabriel后，她很少回家，公爵家族的事务繁多，她新婚后翻新了原来的别馆，又要接连不断地抚育孩子，加上两个家族间遥远的距离，她上次见到Gabriel，还是Henrick Lorenzo的女儿出生的时候，但也只呆了一个星期，没和Gabriel说上多少话。 公爵夫人的马车队在一个仲夏的傍晚抵达了Lorenzo家族的大宅，城市扩张了许多，连带着这栋老宅门口的路上都热闹了不少，Dorothy隔着帘子望着大门两侧新装上的明亮的煤气灯，觉得这房子不像她记忆中那么高大了。 “啊，你来了！”现在的Lorenzo侯爵夫人Jane出来迎接她，Jane结婚前是海边的Etton家族的小女儿，长年晒着海边的太阳让她有了一身健康的橄榄色皮肤，一双活灵活现的黑色眼睛。“爸爸刚歇着了，他这几天那个兴头，什么都不让我们碰，他亲手打包了一切。他说等你一到，明天上午就出发。” “这么急？” “不知道他起了什么念头，从南方回来以后又在屋子里闷了快两年，然后就宣布要到新大陆去休养。医生是建议他多出去活动活动疗养疗养，但新大陆也太远了点。我看他收拾行李的架势，是要在那边长住。”最后一句是贴着Dorothy的耳朵说的。 差不多两年前这教区的主教过世了，这老人在轮椅上为信徒们服务了十多年后，终于回到了上帝的怀抱，Gabriel在主教弥留之际和他有过一番谈话，主教下葬后，许久没踏出过大宅的Gabriel跑到这国家的南方游历了一番。这些都是Jane在信里告诉Dorothy的，主教逝世的时候，她还怀着Marleen，没有前来参加这像她祖父一样的老人的葬礼。 “Henrick 有事出去了，真可惜你不能在这儿多呆一会儿，我可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第二天Dorothy起得很早，先去教堂在主教和lillian的坟前各放了一束花，主教的墓碑很简朴，只简单地刻上了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日，她在这石碑前站了一会儿。回到大宅刚赶上早餐。 用过早餐后她亲自给Gabriel送餐，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她看着父亲在夏天的晨光里回过头来对她微笑，时光又退回到了她十七岁的时候，她走上前去搂住他，发现那头金发已经有些斑驳了。 “你来得很快。”Gabriel摸了摸她的黑发，她没有带上结婚后那些珠光宝气的头饰，在他面前她始终都想当个小女孩。 “我一接到你的信就准备动身了，Leonard 说他从议会一回来就来找我们。” “他不用着急，我打算在那里呆很久呢。” “那孩子们要高兴死了，他们巴不得不用做功课。” 行李早就在大厅里放好了，Gabriel在她的帮助下穿好了出门的行头。他环顾了一周这间蜗居的屋子，目光落到了Dorothy脖子上的银十字架上，他吩咐她去抽屉里拿个东西。 “最上面一层最左边的那个抽屉，掀开底板。” 她按着他的命令去做了，找到了一副素描的肖像画，画上是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一头卷发，温和的眼睛，从画上看不出他眼睛的颜色，但在她的想象里，那一定是如热咖啡一样温暖的颜色。这个五官柔和的人让她觉得一阵熟悉。 “这是谁呀？”她把小画像递给Gabriel，这张纸已经被摩挲得有些起毛边了。 “这就是你母亲。”Gabriel把那张旧纸小心地放进了他的怀表里，看着女儿惊讶的神色，他微笑了，“不用太吃惊，我们的旅途很长，我可以慢慢地跟你说。” 从海面上吹来了让人心旷神怡的风，Wilhelmina下了工，沿着台阶走回自己家去，她在半路上留在福利院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当班的Noah给了她一个笑才高兴地离开。 Noah是这个小街区最受人尊敬的老师，Wilhelmina记事起他就在这个街区帮助穷人们了，人们说他在旧大陆的时候是个修士，但在新大陆，他并没有操起传教的本职，而是在市民们自办的学校里教孩子们读书识字，后来治安官为了更好地治理这个港口城市，开设了为穷人们提供各种服务的福利院，Noah也自然而然地成了这机构的一大支柱。他对每个人都那么有耐心，无论对方是穷是富，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孩子，久而久之，不仅是孩子们，就连一些成人也经常来找他说话，比起总是板着脸教导人的神父，人们更喜欢Noah充满理解的陪伴。 Wilhelmina开始为家人工作前当过Noah的学生，虽然Noah试图对围着他的孩子一视同仁，但有双漂亮的蓝眼睛的Wilhelmina往往能多拿到一颗糖果。老师的笑还像她小时候那样温柔，只是眼角又多了些皱纹。 Noah看着那女孩的身影走过，又低头开始收拾屋子，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很像他刚到这里的那天，那时候在海上漂流了好几个月的虚弱的他，望见阳光下这码头上飘扬的各色旗帜，下定决心要过一种全新的生活，在这个Gabriel曾经生活过的城市。 他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门拾级而下，十多年来这个港口往内陆扩张了不少，已经快翻过身后的那座小山了，曾经杂乱无章的贫民窟，近几年在治安官的大力治理下，已经变成了一片有序的低矮的砖房。风里传来了轮船停靠的号角声，他穿过几个街区，一路和人们打着招呼。 今天这艘船似乎有些不一样，这个港口每天都有好几艘船要停靠，沿岸的住户们早就不会为此大惊小怪了。但今天这艘客轮，还是吸引了不少归家的人的脚步，越走近海边，越能听到人们的议论声，一个小男孩兴奋地从码头的方向跑过来，和Noah撞了个满怀。 “老师！”还没等Noah开口，这孩子就激动地喊出了声，“来了艘贵族老爷的船！上面有一个漂亮极了的贵妇人，大家都没见过那么美的女人呢！” 孩子从他面前蹦跳着走远了，Noah呆立在那儿，晚风中是否有某种他熟悉的气息？他很快回过神来，潮水依旧，Noah调整了方向往人群聚集的码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