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两人从车上出来，夜色下二人的脸部亮起一道光屏，只是一闪而过便在脸部密切贴合，容貌不着痕迹地被修改。 二人走进大楼，大厅内的全息AI接待了他们，电子语音亲切道，“欢迎光临G3号写字楼，请出示权限。” 姜显调出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出示了某个通行权限。 “质询——十三军区通行证——质询通过。”AI的声音落下，全息投影紧接着消失，正前方的通道打开。 二人去了目标楼层，媒体公司内还有员工在忙碌，甚至没人注意到公司内部多出了两个陌生人。直到所有人的面前都亮起了一道全息光屏。 “十三军区执行公务，你们老板在哪？” 在场的几位员工还有些精神恍惚，以为自己看错了，透过光屏有些惊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直到对方耐着性子问了第二遍，“你们这儿的老板在哪？” 其中一人才恍然回神，手指朝着某个方向一指。 姜显笑着说了声谢谢，顺着他说的方向找过去，正巧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了个中年男人，两人正巧打了个照面，光屏在眼前出现的那一刻对方的表情有一秒钟的空白，显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姜显适时地调出了个人终端中的搜查令，“十三军区执行公务，受命调查你司员工万凌飞恶意散播虚假信息一案，这是军方下达的调令。” 全息光屏的电子荧光倒映在瞳孔，老板终于拽回了他游离的神识，“恶意散播虚假信息？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似乎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立刻又恢复了职业性的镇定，“调查员先生您尽管查，我们公司一定全力配合！” “带我去万凌飞的办公室。” 老板为两人带路，余光不住地朝二人打量，还没看几秒就感受到了从那具高大身躯传来的一记刀锋般眼神，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立即目不斜视。 老板与两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听到姜显问，“他近段时间手头都有哪些工作，去过什么地方？” “他是刚休完假回来的，回来就在准备公祭礼的采访。他那天回来就兴冲冲跑到我的办公室告诉我他获得了一个大料，绝对是独家新闻，让我把公祭礼的采访给他。”老板试探性地问，“是不是他在采访时说了什么？我听说采访时发生了绑架事件……” “休假？休了多久？”姜显打断了他的问话。 老板老实回答，“差不多有一周的时间。” 姜显沉默了片刻，“他怎么获得爆料的你知道吗？” “这我不知道。”老板的口气有些无奈，说到这时他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中央数据库应该会有他几天的行进轨迹，您可以去查查。” 在人口入档时，方舟基地的公民个人终端都会接驳覆盖整个基地的庞大卫星网络，以便基地的监察管理，个人终端连接卫星网络达到超空通讯传输，能够极大的方便生活与办公，是新世纪人类通讯工具的划时代进步。 “他的个人终端在那几天屏蔽了数据网。”姜显面无表情地说。 老板一时有些尴尬，连忙从自己的个人终端中调出了一份资料，交给姜显，“这是万凌飞在公司入职时的个人档案，您可以看看。” 姜显在接过档案的同时，老板打开了他的办公室。 个人档案上有万凌飞的照片，长相正是那天冲到他面前的年轻人的模样，只不过照片上的人还没有当时那么瘦弱，他冲着镜头笑，看起来非常阳光。 “他是特区移民？”姜显注意到了他的籍贯那一栏是蓝色的。 方舟基地与特收区之间的界限并没划死，每年会有一定量的特收区民众通过审核机制拿到永居证成为基地公民，在个人档案中，籍贯会显示蓝色。 “对，他是十年前参加了基地第一军校组织的考试并被顺利录入，因而拿到了基地永居证，从第一军校毕业后他就来了这里应聘，一直工作到现在。” 个人档案中，此人的人生履历与征信记录都是规范合法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后面的问话老板一问三不知，显然对于自己的员工并不是很了解，姜显让老板出去，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手套跟口罩，同时递了一份给身边的陆勖。 等老板出去后，陆勖才问，“你看出什么了？” 姜显摇了摇头，环顾四周，万凌飞虽然是这个公司的资深记者，相当于只是一个主管，办公室面积并不大，两人仅站着就已经一览无遗了。 工作条件好的人会在自己办公室里安装上隐藏的全息投影机，投影出不同的办公景致，海浪沙滩、山峦森林，满足不同的精神需求。显然这间办公室没有，眼前只有摆满书籍的书架，凌乱的桌椅，以及一扇透光的玻璃窗。 姜显走向唯一有可利用价值的办公桌，检索了凌乱的桌面，发现电脑似乎还开着，电脑边的烟灰缸里杵满了烟头，椅子上搭着一件外套，显然主人只是匆忙离去，还想着回来。 他用军区通行证打开了他的电脑，并且发现万凌飞的个人终端接通了电脑，因此姜显顺便也接上了他的个人终端，非常巧合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通讯窗口弹到了姜显面前，上面还显示了之前的十几个未接通讯。 两人同时愣住，选择权在姜显手中，他犹豫了几秒，摁下了接听。 “你怎么才接电话，什么时候来接货？！”通讯者的声音经过了处理，判断不出男女，但从语气语调上听得出来似乎情况紧急。 “喂？你怎么不说话？”对方见没有回音，登时警惕了起来。 “这几天太忙了。”姜显回忆了一下那天万凌飞的声音才道。 “你已经逾期了，钱得另算。” 姜显没有立刻回话，在他谨慎琢磨着该说什么的时候，一旁的陆勖直接说了声，“可以。” 对方听到也不疑有他，显然是非常着急把东西出手，“行，明天凌晨四点，老地方，过时不候。”通讯斩钉截铁地被挂掉了，房间归于寂静。 姜显瞪向陆勖，显然是在责怪他的自作主张。 “老地方是集散区的一处废弃工地，他在跟市场做交易。” 姜显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愣了两秒钟才惊讶地问，“市场？你怎么知道？” “以前在市场打过工，这道程序我用过，基地和特区之间的走私交易一般都在那地方附近。”陆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异常，像是在陈述一件极其平淡的生活日常，说完他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落到姜显身上。 市场是位于特收区的地下黑市，势力网庞大无可估量，甚至在基地内也有分布，特收区拥有自主管理权，所以市场的设立不受方舟基地管辖，因而在混乱动荡的特区，鱼龙混杂的市场一跃而起成了两个地区最大的地下黑市。 姜显的双眸不带感情地眯了起来，“你跟市场是什么关系？” 空气沉默了几秒。 陆勖看着姜显的瞳孔泛着幽蓝，张口说了几个字，“雇佣关系。” 也许是刚才靠近看屏幕，两人的距离靠得有些近了，这样咫尺的距离让陆勖的眼神显得更加有压迫性，让姜显的身体微微一僵，又听见陆勖说，“你在想什么，我们不也是雇佣关系吗？” 陆勖说话时，又低头靠近了几分，两人皆带着口罩，这让视线显得更加灼热，避无可避，姜显试图调整姿态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僵硬，可谁知一有动作就踢到了一旁的转椅，有了些年头的转椅发出吱呀尖利的声音。 姜显被这动静惊了一下，加上被椅脚绊到人踉跄着往后倒了一步，摔进了座椅里。 他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这下陆勖看自己的眼神成了居高临下的俯视，这间办公室老旧，光线也并稳定，竟在那几息的瞬间闪动了几下。 背光让陆勖的脸变得有些不太清晰，高大的身躯罩在他的身前，脑海中一道身影霎时间闪回在眼前与之重叠融合，不安与恐惧瞬间占据了他敏感的神经。 陆勖在那时朝他伸手，姜显身体一抖，条件反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挡在了身前，脑袋躲进了臂弯，那是一个典型害怕和躲避伤害的一种行为。 紧接着姜显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姜显浑身僵硬时听见了陆勖略带疑惑的声音，“你怎么了？” 姜显想挣扎的念头停住了，陆勖低沉的嗓音让他冷静了下来，回过神来后，他才发现仅仅在那几秒的时间里，汗湿了满背。 陆勖拉他起来，见他明明一脸受惊过度却又强撑着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易觉察地眯了眯眼睛，视线中带着些许审视。 “我刚刚……”姜显干着嗓子，半天没说出后面的话，就在尴尬的气氛无以复加的情况下，一通语音信息传送到了姜显眼前。 他现在接通着万凌飞的个人终端，这会儿又收到了不知道来自谁的信息，也不考虑什么后果了，姜显立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点了接收并播放。 “万凌飞，赶紧给我交房租，我是看你一个人打拼工作也不容易才心软给你放宽期限，你倒好一拖给我拖三个月，我难道白养你啊，那我还活不活了我？限你一周内，赶紧给我把房租交了，否则我去基地公民管理局投诉你，让你滚回特区那个鬼地方！”语音结束，大妈鬼哭狼嚎的嗓音还犹言在耳。 “……” “走吧，这儿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姜显率先打破了寂静。 陆勖看着他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总觉得有些落荒而逃意思，他究竟在怕什么？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正走到大厅时，听见了外面的一阵骚动，紧接着又是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中央军区执行公务，你们这儿的老板是谁？” 老板又被一脸懵逼地叫了出来，心想着怎么又来了一批人？ “不是已经派人来过了吗？” “什么？”调查员一愣，登时警觉，“我们是第一时间接到搜查令的，你说的已经来过是什么意思？” “刚有两个男人来，也说了像你们说的一样的话。”老板看着眼前的搜查令，“出示了一样的搜查证……” 此时躲在拐角处的两人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同时看向这层的另一扇门，正打算偷偷溜走的俩人被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的发现，指着他们大喊，“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两人拔腿就跑，冲进后门。 “你私自调查？”陆勖见缝插针地问他。 “别废话，不能被他们抓住！” 两人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拐进了紧急通道，往下不知道跑了几层，姜显还想往下跑，却被陆勖拽着跑进了某一层的大门。 “砰——”的一声某公司紧急通道的大门被人用蛮力推开，一众职员懵逼地看向声音的方向，只见有两个带着口罩的男人从里面飞奔而出。 陆勖的视线快速扫过四周，眼中精光乍现，他脑中仿佛有什么机器正在高速运转，接着动作迅捷地拉着姜显跑过长廊，拐过弯角，驾轻就熟地闯进了一间厕所。 目睹着两个人男人在眼前飞奔而过后，懵逼的公司职员有看见好几个穿着军装的精英男人从那扇门里冲了出来，为首的人怒气冲冲地问道，“有没有看见两个可疑的男人？” 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公司职员在迟疑了几秒后惊疑不定地抬起手指向了某一个方向。 陆勖将门反锁后立刻冲到了窗前，姜显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回过头想问的时候只见厕所的通风窗大敞着，夜风从外面吹进来，一阵凉爽扑面而来。 “砰砰砰——”厕所大门被人有脚暴力踹响，“里面的人给我听着，立刻开门，假冒公职人员且拘捕，量刑加倍！” 姜显在门外的怒吼中跑到了窗前，他的瞳孔在夜色中放大，只见陆勖已经站在了地面上，正抬头往上看。 开什么玩笑这里足有三层楼高，他是怎么毫发无损地跳下去的！ “跳！”陆勖在下面打手势，示意姜显往下跳。 站在窗口，晚风更盛地吹拂在脸上，凉意在身上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姜显攀附在窗口的手猛地攥紧，骨节泛白。 “听见没快开门！”门外的敲门声一声比一声猛烈，接着道，“来人，准备爆破！” 同时陆勖的声音从下面传了上来，“跳下来，我接着你！” 在那一瞬间，门被炸成了碎片，巨大的冲力只波及了姜显的衣袂，紧接着他的身影迅速从窗口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