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无恙
门被楚淮用了点劲才推开,入目的就是炫目的灯光与满厅的豪华配置。 合上的门仿佛隔离了外面的纷纷扰扰,只余随着楚淮眼波的流动所看到的一切。熟悉精致的单人会议沙发,狭长的会议桌上倒着两杯如鲜血般纯粹的红酒。 紧接着的对面,是一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悠闲地仰倒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品味着红酒。酒杯离开他嘴唇之际,眼里带笑地看着自己,却又有着几分熟悉的冷傲。 那张朝思暮想的无数次出现在他回忆里的脸,那个他光是想想就心痛难挨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正细细地看着自己,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一丝细微表情。 楚淮定格地站在了原地,没有疯狂,没有喜悦,没有痛哭,更没有崩溃。他是一个雕塑,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表情凝固,没有动作。 “童…童叔…我又看见幻觉了,真好,好久没见到他了…”楚淮露出一副比哭还别扭的笑容,牙关都在打着颤。 童叔同样惊讶于此情此景,良久才敢说话,“那不是幻觉。” 楚淮脸上的笑容终于顿住。 叶稍对着楚淮再次举起酒杯,嘴角轻佻,“楚先生,别来无恙。” …… 如今的他们都身穿黑色西装,可曾经他们是一黑一白,最是搭配。 可如今…却是对立相见了。 现在的少年愈发成熟,眉眼里都是他曾经丢失过的自信与倨傲,清冷的脸上仍然有着禁欲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却更加迷人好看。 他的少年终是成长了起来,一身西装革履,眉眼带笑,处事不惊,一声淡淡的“楚先生,别来无恙”轻易地勾走了楚淮的整个魂魄。 楚淮过了好久才坐到了叶稍的对面,他没有抬头,双手交错,将脑袋埋在了臂弯里。 对面的叶稍没有打扰,冷冷地看着楚淮。 当楚淮的手再次抬起的时候,他把身上的枪与匕首全部都递给了同样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童叔,让他先出去。 楚淮不想身上有任何可能伤到叶稍的一切,他决定听从判决。 童叔无奈地出去,将空间腾了出来,留给了他们两个发挥。 叶稍为楚淮倒满酒递了过去,语气不卑不亢,“这一杯先敬楚先生,多谢这些年来楚先生对我们黑宴的手下留情了。” 楚淮依然低着头,背脊弯得陀了下去,看不清脸色。 “…我认输。”楚淮开口。 “叶…何先生想要什么,我代表南启楚氏全部都给你…”楚淮低着头嘶哑着,满是颓废,不敢抬头。 叶稍站了起来,缓缓朝楚淮走去,冷眼看着楚淮的后脑勺,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酒杯倾斜,红色的冰冷的液体淋湿了楚淮的整个脑袋,打湿了他的头发,流进了他的衣服里。 玻璃杯砸在地毯上没有声响,没有回应。 “楚淮…我不是何暮,我是叶稍…”叶稍冰冷地吐气,语气强势。 叶稍猛地扯起楚淮的头发,扣住他的下巴,使他仰起头来,被迫地与自己对视。才发现楚淮的眼里尽是血丝,无神地看着自己的脸。 “…对不起。” 一句亏欠,隔了五六年才说出来。 “对不起有用吗?楚淮…”叶稍下手越来越重,楚淮的肤色已经被他扣出了一道道印子。 “我总是会午夜梦回的时候想起曾经的一切,尤其是我离开前的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你期骗我,囚禁我,强暴我,威胁我,动手打我…” 那冷冽的话语如同紧箍咒一般让楚淮逐渐心如刀绞,疼痛难忍,痛得他不受控制地流泪。 楚淮又有什么资格流泪?他这个卑劣的施暴者。 楚淮最后笑了起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径直跪倒在了叶稍的面前,为他曾经可笑的不甘居下和守卫他那可怜的自尊下来买单。 到了最后,兜兜转转,他楚淮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在他爱的人面前都不值一钱,他终于明白了,可代价太大了…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 叶稍俯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孔,眼里的冰冷逐渐被感情融化,透露着湿气。 “我这次回来…是来寻求一个答案…” 在楚淮诧异的目光下,叶稍俯身吻了下来,强势而霸道,不容反抗。 地毯的确柔软,至少楚淮把叶稍压倒在地的时候,叶稍并没有感觉到疼痛。 楚淮燥热亢奋的眸子就在眼前,恨不得将自己吞进腹中的狠戾让叶稍本能地不适。楚淮似乎看出了叶稍的神色,忙从他身上起开,跪坐在地,不敢再抬头看叶稍。 “楚淮,你在压抑着什么?还在继续折腾你自己吗?” 叶稍现在有点说不出的难受。 他刚才看见了楚淮右手腕上狰狞的伤痕,明显是这些年楚淮自己弄的。 割腕不都割左手吗?楚淮又不是左撇子,怎么会割右手呢? 是啊…怎么会呢? 叶稍心里突然堵得发慌,只听得见楚淮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回响在耳边,压抑着他自己的情绪,来试图挽转着什么。 叶稍难受得要命,在这无声无息的岁月里,他们把彼此折磨成了这样,过着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 当叶稍扯掉楚淮的衣服,把曾经的恶魔压在身下时,楚淮没有一点点的抗拒。 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楚淮心甘情愿地位居人下的,就只有叶稍了。 叶稍也毫不怀疑,恐怕自己就算现在上了楚淮,楚淮也不会丝毫反抗,只会想着如何讨好自己。 在这场拉锯战里,叶稍像曾经的楚淮一样咬上了他敏感的耳垂,湿热地呼着气,用自己的怀抱拥抱住同样受损的灵魂。 “楚淮…五年了,我已经不怪你了…” “…我想你了。” 只一声,楚淮立刻反客为主,重新压住了叶稍,将叶稍融入了他的血.肉里… 地毯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捏着,两个破碎的灵魂彼此慰籍,聊于相思。 曾经的怪物现在变得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之余浑身颤抖,害怕他的宝贝再受一点伤害。 长夜漫漫,刻骨铭心。 唇齿相依,连绵不绝。 当初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没来得及回应的感情,都在此时此刻通过身体告诉着对方当时未果的结局,未解的遗憾。 …… 楚淮再次醒来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叶稍了。 仿佛昨夜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楚淮穿好衣物打开门,林舒朗礼貌地站在外面,镜片之下的眼底晦暗不明。 “楚少,好久不见了。”林舒朗擒着温和的笑意向楚淮伸出手,一副人畜无害的面孔。 “叶稍呢?”楚淮没有伸手,冷冷道。 “您是说我的伴侣何暮吧?昨夜实在麻烦楚少了,都怪我平日里没空陪他,我会记住教训,以后对他更好的。” 楚淮忍无可忍了,又加了几分贝的声音,“老子问你叶稍呢?!!” 林舒朗依旧没有恼怒,谈吐文雅,举止绅士。 “何暮和我打算今天回去,就不劳楚少挂心了。” “关于商战的事情,我伴侣的意思…是希望和平相处的。文件我已经发给楚少了,以后合作愉快了。”林舒朗依旧笑着,又看了看时间,“飞机差不多了,我就不久留了,以后再来叨扰楚少。”林舒朗说完便走。 “林舒朗。”楚淮突然在后面叫住了他。 林舒朗没有回头。 “信不信我一句话,你们谁也走不了?”楚淮掀起一抹残忍的笑容,“从你们来这开始,你觉得我会让你们完好无损地回去?” 楚淮接着补充道:“我现在只要叶稍,我改变主意了,我可以放你回去,但你要把叶稍留下。” “留下?”林舒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大笑,肩膀都跟着一起抖了起来。 “我再次见到叶稍时,他浑身都是血,而且他杀了很多人,身上血腥气特别重。他刚来黑宴那一阵,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都在叫你的名字,痛哭哀求着你放过他。” “有时抑郁发病严重之时,他连自己都砍。” “他手腕上有很多陈年旧伤,勒痕摩擦…都拜你所赐。” “你现在又要强制他留下…”林舒朗偏过头来,眼神狠戾,“楚淮,你还嫌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那些叶稍不为人知的痛苦经历就摆在了楚淮面前,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自己的罪孽,多得他一生一世都弥补不了。 楚淮没有为自己辩驳,“我就算再疯,再神志不清,我也从来没有让叶稍触碰过任何黑道毒品之类的血腥交易,而口口声声说是他伴侣的你,却在一步步将他推入深渊。” 林舒朗呼吸一滞。 “林舒朗,你自己是黑色无法洗白,你就想拉着本来还留白的叶稍跟你成为同类。你觉得我还会让叶稍待在你那由你来拉着他堕落吗?” 握紧的手最终还是被林舒朗放下。 那龌龊自私的念头即使被曝光了也无所谓。 林舒朗继续朝前走着,边走边出言嘲讽着,“那也要看叶稍…是不是心甘情愿陪我堕落。” “哦对了,再顺便提一句。叶稍今早是自己要走的,他不想跟你在一起,记住了楚淮。” 望着楚淮一瞬间惨白的面色,林舒朗带着久违的笑意消失在了视野。 …… 林舒朗走后,楚淮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又回到了办公厅。他无比难耐地忍住了心里的暴虐,和想要不顾一切地拦截住叶稍的冲动。 他反锁了大门,放弃了心里腾升出的冲动 因为他舍不得… 他再也舍不得再强行留下叶稍来让他痛苦了。 后来,直到连飞机起飞了,楚淮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