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劫后余生,贪恋温存
天刚蒙蒙亮,宋甫山就派人驾了一辆软轿,在客栈门前等候着云之衍和顾昔。 顾昔是在床上睁的眼,他错愕地盯着面前还在睡梦中的云之衍,强行压住了说话的欲望。 动了动胳膊,顾昔感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拆卸过一遭般,浑身透着酸痛和无力,但好在身体没有昨夜那般的撕裂感。回想起差点失控的情形,多半是师尊替他捡回了命。 七情惧毁,明月散已经失效,就算一人决心赴死,也不会再牵连到另外一人的性命,那么云之衍救他…… 顾昔像是在混沌的黑暗中突然抓住了一束光,一股难言的悲喜交织于心间,他不禁扪心自问,倘若师尊真的参透了无情大道,昨夜还会救他吗? 他不敢揣测云之衍救他是否于私心,只因他想要的恰恰是那一份赤裸的私情,顾昔心似千斤重,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多情总被无情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今流水溯回而上,再难见落花缤纷,唯有溪畔寒梅幽香,劲枝凌风傲霜雪。 窗外折进来雪亮的光,飞鸟带着影子来去匆匆,窸窣的声音渐趋喧嚣,约么着时辰也该临近正午了。顾昔躺在床上,却是一动也不想动,他甚至抬抬手指,悄悄地又落下一个阻音结界。 昨夜事态突然,师尊需要休养,两人难得同床共枕,不必叫多余的声音打扰。 顾昔躺在榻上,举起手臂,反反复复地看,伤口的痕迹还在,疼痛却早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这房间整洁如初,昨晚的阵仗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 同床共枕。反复咀嚼这个词,顾昔的心脏仿佛漏掉了半拍。他偷偷瞥眼去看,云之衍仍然安静地闭着眼,纤细的睫毛在他眼下映出一小片浓墨阴影,高挺的鼻梁隔开阳光,分出清晰的明暗交界。顾昔视线下滑,鬼使神差地,他的眼睛落在那双薄唇上。 两片寡淡的唇瓣像是气血不足,紧贴在一起,显得严肃而刻薄,没有半分笑意。这样生人不近的一张嘴,只怕在主人清醒时没人有胆盯着看,偏偏顾昔移不动视线,他伸出了手,拇指悬在云之衍的下唇瓣前,想触未触,迟疑不决。 “你干什么?” 气息扫过指腹,顾昔一激灵,不安生的拇指迅速缩回拳中,故作镇定地抬眼,云之衍的目光正冷冰冰地审视他。 “适才……有只小飞虫。”顾昔强作镇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拳头停在微张的唇间不动,认真地反倒真像那么回事。 “我在捉虫。” 且不说这季节哪里来的飞虫,云之衍也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他将脸朝侧面一躲,唇瓣飞速远离顾昔的手背,他的手肘撑着身子坐起,眸光回转一瞥,蹙着眉问道:“几时了。” “师尊体弱灵虚,几时起也不迟。”昨夜真被他吓怕了,顾昔担心云之衍贸然动身再有不适,连忙自己翻下床去,先他一步立于窗边查探,客栈楼下拉车的马咧着嘴,打了一阵无声的哑啼,车夫抬起头,恰好和顾昔看对了眼。 顾昔这才猛然想起自己刚才给屋子落了个结界,怪不得周遭出奇安静,宋家的软轿怕是在楼下等了许久,顾昔不太情愿地回头:“师尊,你再躺会儿,我下去……” 他一转头,却看见云之衍已经站在自己的身侧,扶住了窗框,衣冠楚楚,他歪过来深邃的长眸:“你说谁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