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情总裁俏小受（三）

    游稚问道：“做摄影这么有钱吗？你这烧钱速度，够不够做产品测评的？”

    初照人：“老子混出名堂啦！很多品牌巴不得寄全线产品给我测评，工作室里全是PR包，早就不是最开始烧钱赚人气的小白了。而且我最近在和一个大牌合作，特意攒了钱带你来潇洒地。就你我这行，真是吃力不讨好，说不定哪天就猝死了，存钱作甚？正所谓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啊。”

    游稚想起工资卡上常年无法突破的五位数，不由叹了口气，距离开个人工作室，赚大钱，当霸道总裁，包养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还无比遥远。

    两人在卡座坐下，酒水交给初照人，游稚则四处环视，电子工业风格的设计感粗犷却不失细节，又极具辨识度，十分迎合年轻人的胃口。店内正如初照人所说，一大半客人是男同，另一半由女同和直男直女组成，四类人的共同点是长得都盘靓条顺，相当养眼，加上品位不错的DJ现场打碟，倒是个放飞自我的好地方。

    印着陌生字母的洋酒上桌，正巧初照人上完洗手间回来，激动地对游稚说：“卧槽，我看到一个和你初恋长得很像的人！”

    游稚心里咯噔一下，大脑一片空白，支支吾吾道：“不、不可能吧？在哪儿呢？”

    初照人拉着游稚侧向右边，相隔三个卡座，正对舞池的卡座里坐着四五个人，其中一人西装革履，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五官俊朗无俦，略显寂寞地喝着鸡尾酒，宛如一尊遗世独立的雕塑，与现场氛围格格不入。

    好像……真的好像！游稚心想，有几年没见过了？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但是气质完全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他，但是真的好像啊……

    游稚冷静下来，故作轻松道：“确实很像，不过这人穿衣比他有品位多了。哇，光看脸的话简直就像双胞胎。”

    初照人嬉皮笑脸道：“我听见那桌的人叫他，好像是陈什么，你初恋名字里没这个字吧？”

    游稚彻底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去瞟那人，同时答道：“你连他名字都忘了？也对，内蒙人，名字不好记。”

    初照人揶揄道：“哟，你已经彻底对他没想法了？”

    游稚心虚道：“拜托，这都过去几年了？惦记一个永远不可能有结果的人有什么意义？”

    初照人晃了晃酒杯，眼神略有点迷离，似乎忆起往事：“内蒙人……钢卓力格，钢铁般的勇气，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俩的时候，真的有种……很般配的感觉。”

    钢卓力格。钢卓力格……

    十三年前。

    “班长，你搬桌子来干嘛？”

    “班长，是有转学生要来吗？”

    “是啊，还是个大个子，奇奇，老班让新生坐你后面，你OK吧？”

    “大哥，我除了OK还能说什么？哎，老班来了……”

    “咳吭，同学们新年好。今天咱们班来了位内蒙来的新同学，来，你做一下自我介绍。”

    “哦……大家好，我叫钢卓力格。”

    讲台下一片小声哄笑，所有人都对这位蒙古族男生很感兴趣，尤其是处于情窦初开期的女生们，已经开始讨论转学生的外貌。而男生则忿忿不平：“切，黑得像块炭，贴个月亮就可以去演包公了，哪里好看？”

    而游稚对钢卓力格的第一印象则是：好黑，大块头，看起来憨厚老实，甚至有点呆，不过五官还不错，要是白点儿就好了。难道是每天放牛的原因？话说内蒙人都这么黑吗？他们平时是不是骑马去上学？肯定住在蒙古包里吧？！冬天有没有暖气？电视上说大草原很美，好想去玩……但是暑假肯定要补课，老爸不可能让我去的……

    班主任拍了拍讲台，示意全员肃静，指着游稚身后的空位说：“钢卓力格，你先坐最后一排，第一次月考后根据成绩调座位，没问题吧？”

    钢卓力格点点头，大步流星走向游稚，面上带着友好又羞涩的微笑，配合北方牧民特有的粗犷五官，竟令游稚心中一动。

    那一刻，时间被无限拉长，钢卓力格的步伐变成缓慢的无数帧，裸露在丑陋校服外黝黑的皮肤，明晃晃的大白牙，在南方不多见的风沙气息，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气质，却不失少年感的笑容，每一帧画面都如同打鼓一般，一下一下敲在游稚心上，以至多年以后再度回想，游稚不得不承认，或许对他的确是一见钟情，只是匆匆那年懵懂，不明白那种强烈的心跳究竟是什么。

    “奇奇，奇奇？”初照人伸出手，在游稚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游稚苦涩笑道：“没什么，有点醉了，想起一些无所谓的事。你呢？看上谁没有？”

    初照人几杯洋酒加冰下肚，已有些微醺，端着酒杯起身，手舞足蹈道：“你看他们在亲吻，年轻美丽的肉体，愉悦迷人的荷尔蒙，多美好啊。如果……不是在暗日里该有多好？”

    游稚想起初照人的过去，结合自己的遭遇，顿觉人生了无生趣，父母的愤怒，路人的厌恶，社会的排斥，每一个因素都在将他们隔离开来，成为一座座渴望关爱的孤岛，最终不是在渴求中互相慰藉，便是在隐忍中渐渐沉默，化作汪洋大海的一瓢苦水。

    “别想了……来来来，干杯！”游稚也喝得上头，虽理智还在，但酒精已让他莫名兴奋，想要做一些大胆的事，他磕磕绊绊地说，“至少得把六千喝回来，嗝……你没醉吧？”

    初照人随着音乐节奏扭了起来，像个笨拙的高中生，笑着说：“没有，只是有点悸动，要不要跟我去舞池土嗨一下？不过要先把酒清一下，以免被人……”

    “小心！”游稚焦急伸手去拉初照人，然而酒精上脑，终究晚了一步，眼见初照人歪歪扭扭撞进背后路人怀里，那高大男人手中的酒洒了一地，泼在初照人和他自己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初照人晕乎乎转头，连人都没看清就开始鞠躬道歉，甚至连鞠错了方向都不知道，“我、我赔你干洗费。”

    那男人莞尔一笑，干净清爽的打扮令人顿生好感，加上身材高大、五官英俊，初照人登时老脸一红，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散发滚烫的热度。男人开口回应，声音清朗阳光：“没关系，撞疼你了吗？你的衣服都打湿了，冷不冷？”

    游稚疯狂对初照人挤眉弄眼，让他不要被男色所迷惑，中如此低级的勾搭，然而初照人满眼冒星星，饶是看过无数韩剧也没能逃过一脸花心大萝卜男二属性的帅哥诱惑，并且在五分钟后便拽着游稚坐到人家那桌，卡座中间正是神似钢卓力格的男子，名叫程澍，只是近看皮肤要白皙许多，虽然仍是古铜的级别。

    游稚小声嘟囔：“好尴尬啊，要说点什么？而且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在这个人旁边？你们串通好整我吗？”

    初照人不着痕迹地用手肘捅了游稚一下，小声回应：“整你干嘛？你当你是大明星，玩隐藏摄像机呢？这样，你就把他当成一比一还原的出气筒，往死里欺负，反正走出这个店谁也不认识谁，正好解了你发酵七年的怒火。”

    “七年了吗……”游稚喃喃道，“算了，你开心就好，但是别信他说的话啊！一看就是情场老手加花花公子的究极复合体，小心被骗……”

    “被骗什么？”那位名叫初见月的高大男人温柔地说。

    “色……”游稚嘴上漏风，说完后更加尴尬，只得干咳几声，“抱歉，电视剧看多了，头有点晕。”

    初见月缓缓凑近初照人，如同在韩剧中上演无数次的剧情那般，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唇角微微扬起，丝毫不显色情，反倒有种高中校园恋爱里常见的坏小子的感觉。在两人嘴唇仅有几十厘米时，初见月稳稳停下，眼里充满挑逗神色，而初照人则全身僵硬，呼吸滞住，面红耳赤，几乎要受不了刺激而闭上双眼，就在这时，游稚签起一块西瓜，不由分说塞进初照人嘴里，冷冷地说：“吃块西瓜，降降火。”

    初照人心虚回头，不停眨眼，呆呆抓过桌上的冰水猛灌了几大口，而后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初见月聊天，譬如初姓并不常见，能遇上真是有缘；抑或两人名字出处皆是，险些就撞了名等等。期间众人皆好奇两人的“高中生”身份，初见月还问他俩对刚结束的高考作何感想，游稚两眼一黑，十几年前的事谁还记得？只约莫想起那天文综考得还不错，而钢卓力格那张不冷不热的脸在说着“理综不难”。

    所幸初照人戏精上身，气鼓鼓地说：“唉，不要说高考了，头疼。”话题就此揭过，一桌子人继续扯淡，又将话头转向高中生活，好好的迪厅放纵之夜愣是过成了老油条怀旧聚会。而高中的日子对于游稚来说，除了与父亲无休止的争吵以及没日没夜练画以外，便只剩下和钢卓力格的朝夕相处了。

    “真的好尴尬啊……”游稚缓缓靠近初照人，在他耳畔小声说，“而且怎么会有人穿西装来蹦迪？感觉像个……衣冠禽兽。”

    “这就是老子花六千来玩的意义啊！”初照人努力压住嗓门，“估计是哪个富二代从公司视察下班，然后直接过来玩，光那个袖扣就够我们一个月工资吧？”

    游稚学的虽然是室内设计，但在本科时也浅显了解过服装设计这一块，知道程澍那身西服多半是定制，稍厚的垫肩，凸显立体感的胸兜，下摆稍长的版型加强腰部线条，采用归褶技术的立体上袖令手臂曲线更加优美，完美衬托程澍高大的体型。而一左一右两颗低调奢华不平凡的袖扣嵌着游稚不认识的宝石，有可能比这身定制西服更贵。

    游稚摇摇头，腹诽自己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后也免不了俗，对穿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抱有下意识的好感。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游稚依旧忘不了钢卓力格，而眼前这位与钢卓力格几乎长得一样的程澍，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更是有几分他的影子，这令游稚有些错愕，意识在现实与记忆中穿梭。

    灯光交错，一支小众独立乐队正在舞台上尽兴演奏，是游稚喜欢的曲风，女主唱慵懒优雅的嗓音随着伴奏弥漫在店内的每一个角落，让他很想起身，跟着节奏慢舞。他想起那个夜晚，一脸懵懂的钢卓力格被他牵着手，走进拥挤的舞池。他们抱着彼此，学着旁人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仔细感受恋人澎湃的爱欲和吐息。

    “音乐停了，人都散了，你还不松手？傻子。”

    “不想放开……你。”

    “人家都看着呢……先下去吧。”

    “嗯……小心！”

    换歌间隙中的灯光几乎全灭，皮肤黝黑的钢卓力格与黑暗融为一体，只能通过开口时的白牙勉强辨认。他抱住不小心踩空的游稚，在四周暧昧气氛的催动下，他的眼神在游稚脸上游离，最终停在微微发抖的嘴唇上。不知是酒精上脑还是顺势而为，钢卓力格在游稚唇上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随即四肢僵硬地跑回座位上，抓起冰凉的鸡尾酒猛灌下一口。

    “你害羞了？”

    “……没有。”

    “刚才怎么这么主动？嗯？”

    “……突然想亲你，就亲了。”

    迷离的视线在黯淡灯光下重新聚焦，眼前是程澍英俊的脸，游稚一个晃神，险些把他当成钢卓力格，手中的酒杯无力滑落，浇了他一身。

    “小心！”程澍大惊失色，随即镇定下来，关切地递上面巾纸，想要帮游稚擦去酒水，却碍于位置不好下手，“我送你……我叫人来收拾。”

    游稚道谢，而后前往洗手间整理。门后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节能灯通亮，没有传说中接吻打炮的画面，但来往之人表情各不相同，显然不是每个人都享受夜店里的肆意忘我。

    裤裆全湿了……游稚悲愤地想，这种时候搞什么回忆杀？算了，回家睡觉吧。

    游稚在路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下尴尬离开，回到卡座时，酒杯的玻璃渣已经收拾干净，剩下几人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聊天，程澍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手拿着酒杯晃了晃。游稚正在心里吐槽这一幕，定睛一看，初照人和初见月都不见了踪影，他瞬间酒醒了一半，警惕地问：“他俩人呢？”

    程澍微微一笑，靠近游稚，在他耳畔说：“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游稚没好气地侧过头，打算在程澍耳畔说话，却差点吻在他唇上。游稚尴尬地咳了声，努力平复心情道：“他们去哪了？时间不早了，我得送我朋友回家！”

    程澍不咸不淡地说：“见月开车送他回去，或许现在还在门口等车。你……”

    游稚“啧”了一声，再也听不进程澍的话，扔下一句“我先走了”便跑了出去，脑中浮现出陪初照人看过的韩剧中殊途同归的剧情：初见月开着一辆昂贵的敞篷跑车，侧过头，夺走初照人的初吻，并且在江边超速行驶，“询问”初照人“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做我的专属小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