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逆改
一、死亡前三秒 桌上的图纸改了一半，路星摘下眼镜，看向窗外。 咖啡厅的外边是一个篮球广场，透过隔音玻璃，场上穿着短袖的男孩子们活力满满地挥洒着汗水，半捞起的球服下面有意无意露出的结实腹肌肆意释放着男性的荷尔蒙，他们就像这个季节的阳光，清新温暖，伴随着青柠和绿茵一起组成了初夏的味道。 路星怔怔地望着眼前鲜活的生命力出神，直到一旁的友人撞了撞他的手肘。 友人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玩味儿地笑道：“诶，上次那个南体大的猛一还想约你，问你今晚去不去酒店。卧槽，还发了半身裸照，这身材，你怎么钓到的！你也是，怎么联系方式也不给人家留一个，都找到我这儿来了。” “什么？”路星揉了揉略有些疲惫的双眼，将图纸收回公文包里，慢半拍的反射弧这才反应了过来，握着手中的冰美式，眼神有些空洞，回道：“他想约我，并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也不是因为我身材性感，更不是因为喜欢我。” “那是为什么？”友人有些迷惑。 路星苦笑着摇摇头：“因为我耐操，玩得开，舔脚喝尿犯贱发骚，比他想要的浪还要浪。当然还有重要的一点，money，大学生嘛，总想着捞点外快。” “那，你今晚去吗？我好回他……” 路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懒懒地回答道：“就不去了，跟他讲一下，我最近工作有些累，得抽个空多睡会儿。” 朋友笑着点了点头，路星揉了揉友人小猫一样蓬松的头发，买了单提着公文包走了出去。 出了咖啡厅，路星没有直接回家，他围着广场逛了一圈儿，然后爬上了广场后面一座废弃的写字楼。 这座楼就像是整个城市的绝缘体，杜绝了一切熙熙攘攘、忙躁喧哗，孑然一身独立在世界的边缘，就如同现在的路星一样，安静地坐在楼顶阳台的边缘。从他这个角度看向世界，天空变得广阔了，大地也变得遥远了，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向下看去则是一阵眩晕，呼啸的风从脚脖子边掀起，阵阵凉意，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路星打开公文包，里面装着一板盐酸舍曲林片，两盒烟，几张图纸。然后就剩下一束花，当然是在咖啡厅消费满一百的赠品。 公文包被随意丢在了一边，路星打开手机，时间栏上显示着2022年4月11日1点23分。 老板打了两个未接来电，由于静音没接到，大概是工作上又有什么新要求，九成是要喊加班。 路星打了个哈欠，一阵倦意袭来，他抽了抽鼻子翻开手机相册，努力想要找到几张和父母的照片。直到这一刻，往前回顾一生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也不知道竟还有谁可以回忆。 所以就就想想父母吧，自己曾经和他们也有过零零碎碎快乐的时光，虽然这些都在无数次争执、怒骂、歇斯底里后被深埋在了心底。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路星睁大眼睛烦躁地翻找着每一页，图纸、截图、食物……路星感到一阵焦虑，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呼吸频率也越来越快，划动的屏幕像是走马灯一样在已经麻木的大脑里机械放映着。 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件突如其来的小事，也总会莫名地将路星带到情绪失控的边缘，他只觉得自己脖子都僵硬了，干涩的眼球开始分泌出的液体。 吧嗒，一地眼泪落在屏幕边缘……此时画面停在了一张狗狗的照片上。 路星像是终于找到了救赎一般，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在眼眶氤氲的水汽中盯着照片中的那只大金毛，画面中的自己还是高中生模样，把大狗圈在自己的怀里，脸上久违了那样纯粹灿烂的笑容，在他的肩膀上还搭着两只手，一左一右……虽然仅仅只出镜了两只胳膊，但也算是一张全家福吧。 路星把相册抱在自己的怀里，纵身跃了下去。 …… 十六层高的楼房，坠下去大概需要三秒。 神经在特殊极端的情况下开始超状态地工作。 第一秒，路星记起了很多小时候和父母曾经养过一只大金毛的细节。 第二秒，路星睁开眼看到了长河落暮、日月颠倒、星河倒转。 第三秒，城市建筑的腰线从视野里划过，在最接近死亡的最后时间里，突然，一簇急速下坠的白光瞬间包裹了路星的全身，就如同所有科幻电影里英雄出现的场景，紧张、危机而又恰到时分，浪漫主义。 只是路星没想到终有一天这样的场合竟也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他只感到自己坠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的肩胛骨上赫然绽放着一对纯白圣洁的翅膀，全裸的上身袒露着强壮结实的肌肉，精实有力的胳膊将自己紧紧搂住，身旁整栋空荡的废弃大楼在这一瞬间仿佛嗡响起了交响乐，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音箱一样…… 二 、对话天使 若不是下一秒安全落地，路星还以为自己撞入了天堂。 路星傻傻地看着垫在自己身下的人，如果说是人的话，的确与人类的外貌别无二致，只不过多了一对翅膀，全身赤裸，身体像古希腊雕塑里的运动员一样健壮，大腿上还懒懒地搭着一根连疲软时都显得过分粗大的阳具。 “你是……天使吗？”路星呆呆地问。 “我是。” “你从哪里来？” 天使：“当然是从天上掉下来。” 路星撇撇嘴，“是不是哦，我也是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的重力加速度G，你还能追得上我？或者你也是从十六楼掉下的？” “他妈的老子是天使，不归你的G管，再说……”暴躁天使抖了抖自己身后那一对巨大的羽翼，意思是说别忘了自己还有一双翅膀。 “好吧……” 路星最终把这个天使捡回了家，给他套了条短裤，然后进厨房热了两杯牛奶。 “天使喝牛奶吗？” “整瓶啤的，谢谢。”沙发上的两翼生物瘫在翅膀里，大爷似的，两条线条结实的腿还自然地搭在茶几上，嘚瑟地晃着。 “……” 路星只得去冰柜里重新拿出一瓶冰啤，此时他还没有从刚刚的生死时刻当中走出来，恍恍惚惚中已经坐到地毯上，仰头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犯了错，被扔下来了，刚好碰见一起掉下的你，就顺道救了。” “哦。” “哦？”天使脸上表现出不满，“我救了你，你就一声哦，不得谢谢我？” “那你要我怎么谢你嘛？”路星实在想不到一个天使还需要什么。 “要不，给爷操一下？”天使用牙磕开啤酒瓶盖，斜着眼问道。 “……”路星彻底懵逼了，这怎么跟自己从小到大认知里天使不大一样啊，他又望向眼前这个肌肉精悍的男人，还有他胯下完美的一大根巨物，咽了咽口水，回道：“虽然我很乐意，但是，你们天使都是这样的吗？” “别多想，感受快乐就行了。” 话音刚落，路星就感觉一个温热的唇堵上了自己的嘴巴，带着冰凉的酒气，天使将一口冰啤渡入了自己的嘴里，接着唇舌交接，带着霸道的气息狂热地吻了起来。 “嗯……哈……” 路星只觉得自己被抚摸得全身潮红，面前的天使此刻只是一个强大带有侵略性的雄性，粗鲁地撕扯了路星全身的衣服，手扶着坚硬无比的大屌便对着那处紧致的洞穴强硬捅了进去。 “啊！” 仅仅是一个龟头的没入，路星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就连干涩摩擦的火辣痛觉此刻都让他的神经觉得兴奋。 “等等……戴套。”路星迷迷糊糊中习惯性的喊道。 天使额头青筋暴起：“带尼玛的套，老子是天使！再说有我JB这么大的套么？” “啊……啊……好大，好胀……” 随着巨蟒一节一节的侵入，路星只感觉自己像是被捅穿了一样，后穴却欢愉地紧紧咬住那根完美怒张的JB，跟它紧紧贴合在一起。 如果这就是天使的话，怪不得人死后想要上天堂，路星跨坐在肌肉壮汉的大屌上被操的有些神志不清。身下的主导者却扶着他的腰浪到不停，一手还拾起没喝完的半瓶冰啤狂野的淋洒在自己的嘴边和雄壮的胸肌上。 “加点儿音乐。”天使突然说道。 瞬间，整个房间都开始响起了摇摆的爵士乐。 “啊啊啊，轻点……原来，刚刚在大楼里的交响乐是你弄出来的？我还以为我幻听了！”路星一边呻吟一边大喊着。 “英雄救美嘛，不得有个劲爆的BGM？” “真尼玛骚气，啊啊啊啊！” 路星全程就像骑在一匹疯马行驶在坎坷不平地道路上一样，整个身子都不可控制地颠簸着几乎飞起，后穴也被逐渐肏到糜烂不堪。直到身下的巨根汹涌地喷出了无数道雄精液从后穴里挤了出来，自己也颤抖着喷射到了天使完美的腹肌上。 “抱，抱着我……就一会儿” 路星曾许多次在约炮射精之后跟对象提出过这样的请求，但只有天使这一次没有拔出来，而是静静地搂着他，就这样沉沉地睡去。 …… 自从有了这个天外来客的加入，路星的生活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每晚回到家等在自己的不再是紧拉的窗帘内漆黑的客厅，亦或是烟酒成片、垃圾成堆的卧室，而只有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打着电动的肌肉裸男，还是个长着一对漂亮大翅膀的肌肉裸男。 在性感裸男的强烈建议下，路星去救助站又重新领养了一只大金毛，并为了这只大金毛戒了烟断了酒，每天遛狗，做爱，遛狗，还研究了许多新的美食做法，厨房里原本单一的灶台上便添置了很多新的厨具，榨汁机，烤箱，炸锅，几乎每天一样。有时候快递小哥送东西来的时候，路星正在被肏，天使还会恶趣味地抱着他一路干到门边，一边捅一边让他跟快递员回话，憋得路星满面通红。 时间逐渐走到六月，天气逐渐溽热了起来。 以往总是没心没肺的天使最近似乎也有了心思，变得闷闷的不太说话。 傍晚的凉风从窗口丝丝入扣地侵入，路星抱着床上白皙精壮的身体，额头贴在男人坚实的肩膀上。鼻尖下全是天使身上薄荷沐浴露的味道。 “天使。” “嗯？” “我是想问，天使，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啊？你以后还会回去吗？”路星轻声问道。 “这是个抽象的概念，这么跟你说吧，简单来说人死之后，有思想的灵魂会被更高级的文明收留，去往另一个星球，那可能是你们所谓的天堂。相对于你们来说我们是全知的，而且不受时间维度的约束。” “那你们还会有人类原始的欲望，性欲？”路星歪着头问。 天使笑了笑，“我们的本质是类似于光的物质，我所展现在你面前的形态只是参照了你喜欢的模样，我所表达出的欲望也只是你所期待的欲望。” 原来是这样啊，路星有些失落，接着问道：“那你是那一天变成天使的？” 天使停顿了片刻，然后摇摇头说道：“时间是环状的，对我们来说并没有意义。” “那么，那些浑浑噩噩的灵魂呢，他们去哪里？恶人会下地狱吗？” 天使失笑，“你觉得一个高级文明会以道德为标尺来判决一件事物的去留么？恶人就不说了，那些浑浑噩噩的灵魂对于它们来说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大概就逐渐消散了吧，尘归尘、土归土，回道天地原始的能量里。” 他望着天花板有些出神，紧接着说道：“事实上地狱也是相对于天使而言的，在我们那里，天使也有社会，也有公约，违反了规则的天使就将会被流放地狱，一般是一颗高温布满剧毒气体的星球，我们幻化出的实体会在那里经受无尽的煎熬，但意识却依然永存。” 路星听到这里心跳漏了半拍。 “你说过，你是犯了错被扔下来的……” 天使温柔地摸了摸路星光洁的背脊，轻柔地说道：“我是自己逃下来的，他们捉不住我。” “我死后也会变成天使吗？” “肯定会的。”天使的目光清澈而又明亮。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三、总有一个人会爱你 那日的对话之后，路星便开始每天都有些提心吊胆，他总害怕一觉醒来自己的这只大扑棱蛾子就被外星人给带走了。 天使却是依旧没心没肺地，每日照常打着电动，操着骚逼，做着美食，好似一切都会如常一般。 路星无数次地追问天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要逃离下来，但他却总是缄默。 直到那一日下午，路星回到家后，发疯似地找遍了每个房间的每个角落，再也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才知道自己最终失去了他。 路星早就预感到了天使的离开，却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决绝。 茶几上留下了一份信笺，就在天使最喜欢窝在沙发上搭着脚的地方，那是一封普通至极的信签，跟他写工作汇报用的草稿纸一样，上面熟悉的字迹干干净净地写着： “我回去了，再见了，路星。感谢你两个月的收留，现在你有了狗，也会打电动了，虽然打得很烂，还会做各种好吃的东西，会买各种漂亮的花，生活还是挺有意思的不是吗，带着我的祝福好好活着吧，以后别再做傻事了。” 那天晚上，城市里下起了急促的骤雨，路星枕着一地散落的稿纸，浅浅地睡着在了地毯上。 梦里，路星走在满城的暴雨里孤零零得一人，周围是漆黑一片，他想喊却喊不出声，想逃跑却无法抽离，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截诡异的信息频段，而且还自动翻译成了他可理解的信息，仿佛是一个机械化的声音在不停地重复着： “编号V202241112543，你已经被锁定了，请原地待命，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重复，编号V2022411……” 路星猛然被惊醒，喘息着看向窗外恶鬼哭嚎般的疾风骤雨，楼下不时经过的车辆发出尖锐的鸣笛，声声刺激着他的大脑，编号V202241112543？是天使吗？这段信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路星无法再想下去，他摔开门便跑到了已经落幕的城市里。他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满眼破碎的灯光里，原来熟悉的街道都变得格外陌生，他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流浪者在满城风雨里乱窜。 直到一个温柔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不要再找了，我真的要走了。” 路星愣在了原地。 就在前方，一座高楼的玻璃墙面前，一对光翼像是陨落的星辰一样扑朔着炽亮的光晕从高空落下，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都停了下来，时间静止了！ 一如他们第一次相见一样，不过这一次天使显得更加狼狈。 他像是被击中了一般，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路星连忙跑过去，只看见那束光团正在缓缓消散，光翼上面的星星点点像是连接着星河一般逐渐在空中升腾了上去。 路星伸出手穿过飘散的光点，一瞬间，天使的记忆和他产生了共振，只在一瞬，他便记起了所有。 他以回忆过去的方式，回忆了未来。 编号V202241112543，那是他死亡的时间。二零二二年四月十一日一时二十五分四十三秒，年仅二十七岁的工程师路星，坠楼自杀死亡在一所废弃的大楼下。 死后路星的灵魂在星河里晃晃荡荡，最终变成了天使，但他却不像其他天使一样无欲无求，他一直有一个执念。 他的执念是自己，那个被孤独和自己抛弃了的自己。 这个执念让他永远无法成为更高智慧生物的一员，也让他永无止境的痛苦。 终于有一天，他选择了逆改天命，回到那一天中午，在路星坠落的前一刻回到了地球抱住了他。 在那一瞬间便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宇宙。违反公约制造出的新世界线消耗了巨大的能量，这笔他无法偿还的资源让天使被判处了永久流放。 小美人鱼在期限之后最终变成了绚烂的泡沫。 天使也在那一刻变回了路星原本的模样。 眼前紧握的双手渐渐开始变得很轻，光点流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路星拼命地想要握住，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消逝在了自己挽留不住的怀里。 “所以你他妈的是操了自己吗？”路星噙着雨水失声喊着，颤抖的声音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哽咽。 天使虚弱地笑着，“所以，被自己干，爽吗？” 路星顿时苦笑了出来，却被下一秒涌上来的悲伤立刻淹没了下去，他大声责问着：“为什么，为什么都变成天使了，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天使抬头仰望着星空，声音依旧沉稳：“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是幸福的。” “……” “我可以吗……”路星闭上双眼。 “路星，好好活下去吧。其实，只要你愿意，这个世界上总还是有一个人是爱你的，因为那个人就是你自己。”